殿內,燭光微晃,那身著鬥篷的人靜站原處,隔著屏風間隙,亦看到那躺在床榻之上,麵如血色的女子,他垂在袖間的手緩緩收緊,語調沒了往日的溫潤,卻多了幾抹寒意。“你便是這樣照顧她的嗎?還是在你心中,權勢可超過一切?”
他雖知曉石閔的能力,卻不想石閔卻能做到如此地步,滅羯趙,甚至與所有羯人為敵,他的目的,便是這些嗎?
“若你隻是來說這些,那可以走了。”
慕容恪手指緩緩收緊,可看到床榻上的人原本的氣惱也全然消散,唯剩擔憂而已。
他自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木盒,舉步走近,正欲觸碰床榻上的人事,卻已被人抬手擋住。
“你想做什麼?”石閔的聲音有幾分沙啞,卻難掩其中的薄涼之氣。
慕容恪的語氣也好不到哪裏去,道:“這是北燕宮中聖藥,難道你想她一直這樣下去嗎?”
這藥是宮中聖品,知道她出事後,他才向王兄求得,雖不知可否治她的病,但眼下別無他法,隻能一試。
石閔攔住他的手微僵,最終還是放下了。
慕容恪不再多言,繞過石閔走至床榻,扶起麵前的女子,將盒中的藥丸喂她服下,可是卻並未鬆開手,就這樣一直攬著,似乎隻有現在,他才能靠她更近些。
他看著她,似乎每次見她,她的局麵都不太好,這個女人,當真不知道愛惜自己。
可也隻是片刻間,他亦覺懷中一空,那本與他近在咫尺的女子,卻已到了石閔懷中,他緊攬懷中的女子,冷言道:“我向來不喜欠人人情,不管這藥有沒有效,這次,我不殺你。”
慕容恪卻是冷然一笑,緩緩站起身,道:“我來此並非因你,又何來人情一說,至於殺我……若你有那本事,大可動手。”
石閔冷眸輕撇。“若不是擔心她,你以為你現在能活著站在這裏嗎?”
“若不是因她,你以為我會對你留情?此次若她無事便罷,若是有礙,我必不會放過你!”慕容恪原本的清潤溫雅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冷意。
石閔眸色沉了幾分,放下懷中的女子,一步步逼近,四目相對,皆無退讓的意思。
“她是我的妻子,我自會好生護她,不需外人告知。”
“是嗎?”慕容恪心下一緊,卻還是道:“你既視她為妻子,為何不明媒正娶十裏紅妝,讓她不清不楚的跟著你,你既說要護她,又為何讓她幾次三番經曆生死,這便是你說的護她嗎?”
石閔垂在袖間的手緩緩收緊,雖不願承認,可慕容恪所言的這些,他無從反駁。
他不是不想給她一個家,可自回鄴城以來,局勢太亂,不管是石遵還是石鑒,雖表麵敬重自己,可早已對自己存了忌憚之心,他就是擔心今日的局麵,才不敢讓石鑒知曉她的身份。
可即便將軍府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即便自己的心裏隻有她,但終歸,欠了她一個名分。
慕容恪看著眼前的人,步步逼近,冷言道:“你明明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她身世坎坷,曆盡波折,不願再為世俗之事所擾,可為了你,她一次次將自己置於險處,而你,卻還要一次次的將她推到風口浪尖,她不是你,不在意權勢地位,想要的,不過是平靜淡然的生活。”
慕容恪聲音很輕,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舉步打算離開,卻在與石閔擦肩而過之間,再次開了口,道:“若你給你了她想要的,便不要自私的將她據為己有,畢竟,她不欠你。”
說完,便也離開,徒留石閔直至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那藥很有效,第二日,婧弋便也醒了過來,可看到自己平坦的小腹時,眼淚卻再次噴湧而出,她有些顫抖的手撫著自己的小腹。“孩子……”
一旁守著的石閔因這幾日未休息好,臉色本就不太好,眼眶也有些微紅,可看到眼前的人,原本還因她醒來有幾分欣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剩下的唯有心疼。
他輕擁眼前的人,他想勸她,想安慰,可所有的話語到嘴邊隻剩下幾個字。“還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