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閔正欲執茶杯的手聽在空中,口吻雖清淺,話語間卻帶了一抹薄涼的冷意,他看著眼前的人,不急不緩道:“王爺何意?”

話已說到此處,石鑒到也不打算再與他兜圈子,隻道:“父皇在世時,最忌諱的便是兄弟相殘,世兒亦是秉承先帝的旨意繼位的,如今的皇上不顧兄弟情義將其廢黜要其性命,更不顧先帝聖意篡權奪位,本是不忠不孝。”

“如今更枉顧良臣昔日之功,有了殺念,更是不仁不義,而這樣不忠不孝不義的君主,棘奴覺得,可有資格坐於那龍椅之上?”

石閔細長的雙眼浮起一抹冷意,深邃的眸子微挑,拂袖間,卻也站起了身,款步走至到石鑒麵前,道:“那王爺覺得,此事該如何做呢?”

石鑒看著眼前的人,舉步走近,眼底的笑意卻越發詭異……

看來,這石閔也不過是一個無腦之人罷了,如此,到也好,這樣的棋子本也難得,他必得好好利用了。

送走石鑒時,已是月上中天,地上淡淡地投下一道孤寂的影子,四周暗無聲息。

石閔負手於身後,看著石鑒消失的方向,久久而立,如墨的眸更與這夜色相溶,直至許久,他才朝後院走去。

房中隱隱還有燈光,石閔嘴角清淺一揚,眸色也柔和了幾分。

他抬手緩緩推開雕花的木門,款步走近這寬闊雅致的房中,室內因炭火的緣故,到不似外間那般涼,多了些暖意,卻並非是炭火帶來的暖意,而是等在這房中的人。

輕撇珠簾,剛進內室,便也瞧見一女子坐在木椅之上,手輕觸額小憩著,看樣子是等了許久,有些累了。

她隻著了素色的輕衣,如墨的青絲散落在一旁,火光晃晃映在她的臉上,此刻的她那般安靜,似一副絕美的畫卷,讓人不忍去打擾。

石閔委身,修長的手指輕撫那女子輕垂的發絲,嘴角輕揚,俯首靠近,在那白潔的額頭上落上淺淺一吻,而後卻也攔腰抱起麵前的人,一步步朝床榻走去。

他的動作很輕,似怕吵醒懷中的人,可婧弋本是習武之人警惕性不低,加之這段時間本也覺淺,這樣的動作她自然能察覺到。

她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的人,到並不意外亦未掙紮什麼。

“你回來了。”

石閔頷首看著她,道:“既是困了,為何不好好休息?”

“本來說等你的,不知怎麼就睡著了。”婧弋抬眸看了看窗外,亦明白看看窗外,卻也明白他們二人談論了多久。

石閔將她放在床榻之上,替她將被子蓋好,而後亦靠在她身旁躺下,修長的手指輕撫她的青絲,淺聲道:“以後我若回來晚了,你也要早些休息,眼下已進冬日,若是受涼了便有罪受了。”

婧弋抬眸淺笑道:“好。”

石閔長眸看了一眼內室,道:“世兒呢?”

婧弋道:“今日石鑒之舉,似已有些懷疑世兒,我怕他還會再有其他舉動,便將世兒留在了府上,他本想陪我一同等你,但是太困睡著了,我讓人帶回房休息了,就在旁邊的房間。”

“嗯。”其實石閔已然才道,她會將世兒留下的。“是我的疏忽,明日,還是將周成留在府中吧!”

婧弋卻搖了搖頭,道:“戰情要緊,我無礙的,以後謹慎些便好了。”

石遵篡位,石衝造反,這段時間鄴城之中雖看似平靜,可整個羯趙早已是千瘡百孔,北燕與西涼之地亦乘此機會攻伐羯趙,便是大晉,應該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吧!

她眸色輕垂,若是私心,她也希望大晉能夠大勝,可是她不是沒有經曆過戰爭,亦明白戰亂之下,直接受難的,隻是百姓罷了。

石閔看著眼前的女子,白皙的手卻也不由觸碰到那女子有些黯然的容顏,沿著那消瘦的輪廓慢慢下滑,食指亦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對,石閔卻是極為認真道:“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婧弋微楞,視線不曾從他的容顏上移開,他的神色堅定認真,帶著一抹一閃而過的歉疚之意。

這段時日,即便自己切切實實的就在他身邊,可偶而深夜時,他還是會從夢中驚醒,帶著擔憂,帶著害怕,直至看到自己時方才安心。

她又不明白,即便自己早已不在意當初之事,可看著自己胸口的傷痕時,他還是心有歉疚,自責。

她抬手撫上眼前人的容顏,俊逸的容顏如舊,可或許是因為這段時日太過忙的緣故,平添了幾分憔悴之色,她道:“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不能讓自己有礙,不要太累,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