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弋木然轉身,卻看見站在那裏的人,那人手上還攥著半袋糧食,衣著破爛,頭發淩亂,容顏消瘦微黃,此時卻帶著幾分惶恐的看著她。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別她救下的人。
婧弋道:“有什麼事嗎?”
那人慌亂的眸四下張望著,聲音顫抖卻低啞,不敢直視婧弋的視線,卻道:“你、你殺了他們、若是被別人知道,我們、我們都得死。”
婧弋娥眉輕挑,手中的韁繩微鬆,一步步像那人靠近。
或許是婧弋此刻的氣勢有些嚇人,或許是因為剛剛婧弋殺人的摸樣太過駭人,那人木納的雙腳下意識的後退著,麵上的緊張之意毫不掩飾。
婧弋卻突然駐足,視線掃了一眼四周,道:“我若不殺他們,你現在已經死了。”
她從不認為殺人是對的,可是有時候沒有選擇,亦必須要抉擇,她並不忍心看著眼前這些百姓死,或因同是晉人的緣故,或因他們僅是弱者而已。
而那些羯人,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性命,今日可為這些糧食殺人,明日亦會,留下他們,或許隻是會讓更多的讓喪命罷了。
果然,那人聞言微頓,不再言語。
婧弋亦未說話,正打算離開,卻不想身後的人卻大聲吼道:“你能教我習武嗎?”
婧弋腳步微頓,側眸看他。“習武?”
那人麵上的慌亂並未減退,他頷首,聲音卻比剛剛小上太多,道:“羯趙內亂,四處興兵,眼下四處都是逃兵流匪,今日或許可以僥幸躲過一劫,明日卻也有可能喪命,我不想再這樣每日活的心驚膽顫,求求你,教我武藝。”
婧弋瞧了一眼四周,出去那些羯人,亦有不少百姓的屍體,有家人者抱頭痛哭,無家人者,寂寥故去,而僥幸活著的對眼前的一切早已麻木,呆愣蹲在那裏。
婧弋看著眼前的人,沉默許久方道:“你們是晉人?”
那人微楞,卻也道:“胡亂中原,晉人戰敗,往南退至,並未管餘下百姓死活,而城池被羯趙占領,我們於他們而言,亦是異族,你要問我們是何人,我卻是不知道的。”
婧弋沉默,卻也道:“你剛剛說,羯趙內亂是怎麼回事?”
那人看了一眼婧弋,道:“你不知道?”
“我若知曉,又何須多問?”
那人也點了點頭,道:“先帝駕崩,太子石世繼位,可還未坐上幾天龍椅,彭城王石遵便也領兵歸來,太後劉氏出詔讓賢,請彭城王尊皇帝之位。”
“可亦有人說著是彭城王脅迫所至,眼下三皇子亦舉兵討伐,眼下鄴城一片混亂,而外間亦是戰亂不斷,逃兵無數,百姓的日子,沒法活了……”
婧弋神色複雜了幾分,道:“彭城王尊皇帝位,那新帝呢?”
雖她與劉菻兒之間有些恩怨,可世兒心性純善,卻是無辜之人,更何況,他還隻是個孩子罷了。
那人看了一眼婧弋,亦道:“新帝石世被貶為譙王,太後劉氏亦為太妃。”
婧弋眸色複雜了幾分,劉菻兒機關算盡,到最後卻也未能得償所願,不過好在,留了一條性命,世兒也未受牽連。
婧弋看著四周的百姓,亦道:“你們可願隨我去大晉。”
那些百姓亦是一頓,麻木的容顏相視望著,卻無一人答話。
婧弋微微蹙眉,而旁邊的男子卻已開了口,道:“若能去大晉自然是好的,可是現在我們還在羯趙之地,離大晉距離甚遠,四處又是官兵,我們又怎麼可能逃過他們的眼睛離開呢?更何況,大晉會接納我們嗎?”
“你們是大晉的百姓,又何來接納二字,若隻是離開的問題,你們不必擔心,眼下羯趙應該無暇來管這些,否則亦不會有這麼多逃兵流匪。”
那人沉默片刻,道:“好,我跟你去。”
而話音剛落,一旁的婦人卻也急急走了過來,一把拉了一下眼前的男子,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婧弋,這才小心的對那男子低聲嘀咕。
“四愣子,你犯什麼傻,若真那麼容易能逃出去,我們又何苦忍到現在,更何況,這個人是什麼底細我們都不知曉,誰知道她有沒有騙你,即便沒騙,你就敢保證她能做到,若是被人發現,她武功那麼好,自己就走了,你不就遭罪了嗎?”
那婦人的聲音很低,時不時的打量著婧弋,心中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畢竟剛剛她那樣的殺人速度,平日裏在他們眼中凶悍的羯人,她就三下兩下就把人殺了,可見這人比那些羯人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