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吱呀開啟,又吱呀關閉,這點細微的聲響,在靜如死室的喜房內,卻格外驚心。
慕芸萱透過半開的軒窗,目送門外那人走遠,終是垂下手,拖著失魂落魄的步子頹坐回床邊,惘然的眸子裏沒有一絲神采。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接受又拒絕,就像一個自相矛盾的瘋子。
百裏浚臉上的表情她沒有勇氣去看,但她想,他應該很生氣吧。
這種被人戲耍的心情,任誰都無法接受。
但饒是她對百裏浚再愧疚,她也必須提醒自己。
她是為複仇而生,方才的意亂情迷決不能再有第二次!她要時刻謹記她的血海深仇,不能讓兒女情長亂了心緒!
腦中思慮紛雜,本來的那些倦意全都消失了,慕芸萱靠在床邊,眼神空茫,內心陷入激烈的交戰。
直糾結到天色將明之時,她才闔上眼皮,沉沉睡了過去。
隨著天際的第一道魚肚白斜照進屋內,房門再次開啟,百裏浚還穿著那身新郎喜服,悄步走進,動作之小心,生怕吵醒了慕芸萱。
朦朧暖光中,慕芸萱麵容恬靜,秀致的眉眼自有別樣風情,唇角還掛著淺淺的笑,似在做一個甜美的夢,。
這樣的她,不同於平日咄咄逼人的冷戾,反倒帶了些讓人忍俊不禁的可愛。
百裏浚來到她身邊,輕手輕腳地將她打橫抱起,安放在床榻上,仔細替她蓋好被子,然後順勢坐了下來,認真注視著她的睡顏。
他承認,昨晚的事,讓他感覺很挫敗。
他這一生,即便是在鄰國做質子時,也沒有感覺這麼無力過,好像不論自己做什麼,都無法改變任何事情。
他從前沙場征戰,將生死置之度外,何曾有任何懼怕,反倒現在,看著安睡的慕芸萱,他開始感到懼怕。
怕眼前人終會消失,怕有一天無法再這樣靜靜的坐在她身邊,更怕曾想許給她的平安喜樂,無法兌現。
他望得出神,不妨睡夢中的慕芸萱忽然發出一句模糊的囈語,嚇得百裏浚不由屏息。但她卻並沒有醒來,而是翻身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繼續會她的周公。
百裏浚鬆下一口氣,片刻後,無語的搖頭失笑,既笑她骨子裏的小孩子心性,也笑自己,有一天竟會如此小心翼翼的對待一個人。
伸手替她撥開沾在麵上的碎發,指尖無意間碰觸到她的臉頰,那瑩潤柔滑的觸感令人愛不釋手。
他頓了許久,終是將掌心貼了上去,細細描摹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五官,她的長睫,一寸一寸,漸次撫過,帶著萬分的留戀。
如果不是答應過自己,隻要她不願,他便不會強迫她,百裏浚此刻真的很想把她攬在懷裏。
看一眼時辰,過一會兒就該有人來叫他們起床了。
寧馨的時刻總是那麼短暫,百裏浚緩緩收回手,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旋即起身走向另一個小屏風後,換下那身喜服,工整疊好,收進了衣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