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你逃婚的借口嗎?”淨初忽然開口問道。
李培庶依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她身後,良久才道,“不是,至少第一次不是,那次我是為了報複你母親!因為她,我失去了師父。你認識我師父嗎?”李培庶略顯深沉的語態突然轉折為天真的一問,淨初頓了頓,輕聲接道,“認識,他曾經是汴梁城最瀟灑的人,也是這世上對我母親最好的人。我小時候叫他‘伯父’,他給我雕過人偶、編過草蜻蜓、紮過紙鳶……他真的是個好人!”淨初提及金城侯,並沒有忘記他的好處,她甚至為他落下了眼淚,可一轉頭,她又倔強分辨道,“可是,他做錯了事情。這世上任何人做錯事都要付出代價的,若是你因他付出的代價而怨恨我母親,對我母親又公平嗎?”
李培庶看著她認真而又有些委屈的表情,答不上話來,他默默的看著她兩行晶瑩的淚水在月光下閃動著盈盈的光芒,心裏跟著揪做了一團,他慢慢的向她靠近,想要伸手為她拭淚之時,卻又愕然發現她左麵的眼淚開始漸漸轉變為紅色,比紅燭淚還要逼真,比紅花汁子還要濃烈。
李培庶將近她臉頰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驚錯的說了個“你”字,卻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淨初意識到他的錯愕,驚慌的捂住自己的左臉,轉頭便向前跑去,她不辨方向的一陣亂跑,忽然就跌進了一從燈火通明的人群裏,不知是誰撞開了她捂住臉頰的手,頓時引來周身一陣驚怕的騷動,大家圍著她問為何她左臉都是血,她想要逃脫開去,卻茫然不知哪裏才是方向,隻是用自己嬌弱的身軀試圖撞開一個出口,可她越是想走,別人越是以為她瘋了,將她團團圍住。
“母親!”淨初下意識的在人群裏蹲下,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身體,一聲又一聲的哭喊著她母親能夠出現,可是她母親沒有出現,李培庶卻瘋也似的撞開了人群,彎身將她護在了懷裏,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聽不到周圍嘈雜的聲響,終於抬起頭來,眼前漆黑一片,那是李培庶深邃而安穩的懷抱,她從來沒有如此貼近過自己一再錯過的丈夫,現下擁有了這個懷抱,卻仿佛真實的擁有了李培庶,她躲在他懷裏狠狠的大哭了一場,直到哭累了,李培庶將她背起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淨初疲累的就像個嬰孩似的,柔軟無力的貼著李培庶的脊背,她沒有氣力再哭了,李培庶卻一路都在流淚,但他怕淨初聽見,始終悄然無聲卻洶湧難禁。
李培庶將淨初背回了小樓,他把她從背上放下來的時候,她緊緊的合著自己的雙眼,她以為閉上了眼,就可以全然當做方才他沒有見過自己流出血淚的樣子。可是她臉上殘留的紅色血痕還是觸目驚心的映入了李培庶的眼眸,李培庶再是忍不住,彎下身子用自己的額頭麵對麵的抵著她的額頭道,“初,我錯了,是我負了你,不論何種理由,終究是我負了你!”
近在咫尺間,淨初的麵容淒楚而動人,她眼中有淚,卻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竭力忍耐,她怕嚇著他,隻是方才他那一瞬錯愕的神情,仿佛讓她感受到了自己醜陋的缺陷。
李培庶看出她的忍耐,俯身落吻在她緊抿的唇,他炙熱的氣息舒緩了她冰冷的驚惶,她緩緩睜開眼來,僅憑一隻眼,她第一次真切的捕捉到了他的神情,他是愛她的,不論經曆過什麼,他一直都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