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朝後恒迅速兌現了他在太廟前對杜氏的承諾,一並加封後苑諸人。
曹毓、杜雲英並封從二品充媛,敦兒、陳洢水進封三品貴儀,戴曉墨封從三品婕妤,徐如綠封五品才人,其他人等則按照入宮先後分別領侍禦、紅霞帔等名號。
看似眾人皆有封賞,其實不過是為我二品修儀的名分做了陪襯,這著實令杜氏等人寒心,但也讓前朝看明白了恒的真正目的,他正在推著我往後宮的那個至尊之位一步一步靠近。
恒壓抑了二十多年,終於要為我“破繭而出”。日漸明朗的局勢也讓前朝和後宮更加立意分明,丁謂主動向與龔美有姻親關係的吳越錢家提出了聯姻,錢惟演則同樣以族中子女為介拉攏朝中大臣,那些被拉攏之人又都以龔美為中心向我靠攏。而另一麵杜氏等人也在積極聚攏那些看不得我上位的人,他們抓不到我的把柄,則以龔美為“靶心”結成“反劉派”。兩方對陣都把未來押在我的身上,隻不過一方是想倚仗我的將來之勢,一方卻是竭力想要扼殺我的未來。
恒身為帝王,不是不懂得分黨結派對朝政的不利後果,但他從前一味旁觀,如今卻更是縱容。他對丁謂的一再提拔,也漸漸的明晰了他心底的偏向。
丁謂,這個一直在我心裏視作小人的才子,懷揣著一顆被恒蓄養的野心開始在前朝肆無忌憚的伸展“手腳”,我雖經常聽聞他以驚人的才能遊刃於殿堂之上的故事,卻還是隱隱為恒擔憂,隻生怕有朝一日恒不能完全壓製得了他。可就現下的局勢,我亦無法擺脫丁謂。
景德四年的年末,在丁謂和王欽若日日不複其詞的逢迎、烘托之中,恒終於動了前往泰山封禪的心思。自來泰山封禪當是曠世明君感應上天號召才能有所為,朝中禦史、言官以為當下大宋不能全憑恒鹹平之治帶來的繁華而妄自抬高自己的功德,半數人等皆是反對,給了恒一個大大的難堪。然而恒在丁謂、王欽若之流的“擁護”下卻不顧人心逆向,又以一封偽造的“天書”降臨皇宮拉開了為自己歌功頌德的序幕。
轉到第二年,恒便以那封降臨的“天書”改年號為大中祥符,他還在宮城之內修建了一座玉清昭應宮以供奉虛幻的天書,而丁謂作為玉清昭應宮使竟在短短數月之內為恒完成了一座東西三百一十步,南北四百三十步,共計兩千六百一區的奢靡宮室。
我每日光是聽聞那數萬勞力在修建宮室之時所發生的死傷之事,便覺得心驚膽寒,可終究沒有對恒加以勸諫,縱使曹氏、敦兒再三提醒我當勸恒適可而止,可我還是固守著表麵的冷漠裝作無動於衷。
鬧劇一幕接著一幕上演,看似聲勢浩大,卻不過是恒在為他這些年身受皇權的壓抑以及當年澶州之戰的怯懦尋找解脫的一種方式,我了然他心裏藏著的痛苦,所以選擇了一味的縱容,即便是錯的、不可理喻的,我也不願絲毫為難他。
我對恒的縱容,也在無形中更加助長了丁謂的勢力。丁謂一麵在前朝以擁護我的名義打擊自己的政敵,如寇準、李迪之類,一麵通過郭槐不避嫌疑的向我傳遞消息,即便我不曾指示他做過什麼,但在旁人的眼裏,我們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沆瀣一氣”。
久而久之,連郭槐都覺得我與丁謂合作無間、密不可分。朝野上下、皇宮內外能夠明白我的心中所想的隻有玄微,然而玄微卻因丁謂的離間漸漸被恒疏離。
一日,我正欲往相國寺去見久不入宮的玄微,車輦剛出城門,卻被丁謂騎馬趕上。
郭槐見是他來,連忙趕來報我,我透過車窗看去,見他沒有下馬之勢,也不讓車馬停下,隻隔窗對他道,“真是巧了,能夠在這裏遇到丁大人,大人是要往哪裏去?”
丁謂驅馬與我並行,兩手握著韁繩道,“小臣聽聞娘娘出宮,特意趕來為娘娘護駕。”
“護駕?”我唇角勾起一絲笑意道,“難道丁大人以為誰要害我嗎?”
丁謂昂首看著前麵道,“誰想要害娘娘,小臣實在不得而知。但無論發生什麼,小臣都願以一己之身擋在娘娘麵前!”
我垂頭一笑,仍是隔窗道,“既然如此,那丁大人隨本宮往相國寺一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