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四)(1 / 2)

沈明郴在睡夢中恍恍惚惚地來到山腰處的一塊兒開闊地上,四周霧氣繚繞,隻能看到模糊的樹影。他弄不清自己在哪兒,也想不明白自己在這兒幹什麼。向前走了不遠,一道亮光忽然打了下來,刺痛了沈明郴的眼睛,他本能地用手遮擋在額前。這一擋,亮光瞬間又消失了。沈明郴把手放了下來,隻見周圍的霧氣也消失了,但是灰蒙蒙的,猶如傍晚。

朦朧中沈明郴隱隱地看見了兩個模糊的人影,雖看不清楚,心裏卻像有麵明鏡一樣,照出了人影清晰的圖象,盡管隻是背影,但能肯定是兩個十多歲的孩子,一前一後。稍大一點的在前麵的石頭邊彎腰撿著幹柴,小一點的則躲在離他不遠的樹後盯著他看。

沈明郴的好奇心像一道無形的鞭影抽在他的心口上,可他絲毫不覺得疼痛,反而感覺陣陣搔癢,這搔癢擾得他心神不寧,焦灼難安。於是,他像一隻躁亂的猴子一般,活蹦亂跳的躥到了男孩躲著的樹後。但男孩已經不在了,沈明郴伸長了脖子向前望去,隻見小些的男孩正站在大男孩的身後。大男孩或許是拾柴拾的累了,便直起身來休息,對身後的男孩毫無察覺。

這時,小男孩突然向前邁出一步,沈明郴心中咯噔一下,隻見男孩已經伸出了雙手用力向前推去。前麵的男孩被突如其來的力氣驚了一大跳,尖叫一聲,身體已經站不穩,順著重心向前摔了去。而男孩的叫聲並沒有隨著他倒下去而消失,而是一聲一聲大小不一,此起彼伏,聽起來像似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沈明郴害怕極了,心裏七上八下的亂成一團亂麻,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飛快地向大男孩摔倒的地方跑去。

當沈明郴站到石頭邊上的時候,他驚呆了,心中頓時仿佛裝入了一塊巨大而沉重的石頭,一直往下沉,令他喘不過氣。原來,這是一小處高地,大男孩已經摔下山去。沈明郴猛地回頭,小男孩已經不在身後,而又回到了他起先躲著的樹旁。沈明郴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始終看不清男孩的麵容,奇怪的是,卻能清楚地看到男孩的身上布滿泥土和汙垢。待沈明郴慢慢地靠近去,瞪大了詫異的眼睛,忽然,卻什麼也看不見了,山沒了,樹沒了,一切成了一片漆黑,小男孩也杳無蹤跡,隻有那斑斑的泥垢定格在那裏,如此清晰。

清晰的泥垢穿過沈明郴驚詫的思緒,從遙遠的一端飄來灰澀的氣息。氣息和泥垢的清晰一般真實而逼仄,顯得立體可信,一切似乎不隻是個夢,而成了現實。漸漸的,氣息越來越濃,而泥垢的影像卻越來越漫漶。最後,圖象沒了,泥垢卻像吃進了嘴巴裏,滿腔的土味。沈明郴甚至感覺到垢土嗆進嗓子眼裏去,沙子摩擦著柔軟的肉體內壁,幹澀難受得火燎一般。

緊接著,沈明郴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用雙手掐住了脖子,咳嗽聲驚天動地,然而咳出的垢土越多,嘴裏的土味便越重,他感覺自己猶如墜入了沙漠之中,好象摔下山去的不是那個大男孩,而是他自己。沈明郴一邊咳嗽著一邊倒了下去,他痛苦地掙紮著在地上打起了滾。

沈明郴由於睡夢中的掙紮,在床上死去活來地左右搖晃著身體,遁入夢魘不得解脫。或許由於思維的刺激過於激烈,忽然,他真的咳出了一聲。這一聲並不響亮的咳嗽,像一隻神手,把沈明郴從繁重的夢魘之中拽了出來。隻見他慢慢地張開了眼睛,亮光一閃,醒了。

醒後的沈明郴恍恍惚惚地靠著床背坐了起來,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坐在那兒一邊揉眼睛一邊回想自己夢見了什麼,奇怪的是,他隻隱隱約約想起來自己站在一塊石頭上,其他的,明明剛剛發生的事,卻什麼也不記得了。他起身拉開了窗簾,順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鍾看,隻見已經指向了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