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有人, 一群人正在向舫船靠近。空寂的甲板讓他們心生大意, 不再費心掩蓋水麵上的蹤跡, 如入無人之地。
淩亂的水紋在船頭左側分成兩股,一隊繼續往左, 一隊繞過船頭往右去。吉安確定‘魚兒’已經入網,起身對船艙方向打了個手勢。
白日裏,她已經按照那八個繩圈的位置,在船舷上畫出了相應的標誌。手持刺棍的船工們,相繼無聲地走出來後,按照標誌好的位置,左右兩邊各站了四人。
魁梧健碩的船工們手舉刺棍,緊張地聆聽著船圍下的動靜。而吉安和青銀, 榆錢,則分守在船頭與船尾,以防意外。
不久後, 身穿水衣的刺客逐一從漆黑的水中浮出。他們跟隨著舫船, 攀上外側, 將手腕套在昨夜係好的繩圈裏,悄然隨著舫船一起慢慢向前行。
等穩定下來之後, 刺客們用空餘的手, 從水衣裏掏出了十根一捆的雷^管。
這種樣子粗短的鐵筒裏藏著暴烈的黑火^藥,上安引信。成捆使用, 引爆後連鐵甲都能炸成碎片。他們正是要在不同的位置上點燃雷^管,將餘府舫船一舉炸成殘屑, 永沉水底。
刺客們如壁虎一般緊貼在船下,正要點燃尺長的引線時。空中忽然響起一聲幹淨利索的‘刺!”
船工們積攢了多時的力氣,應聲而出。八根綁著鋒銳匕首的長杆,奮力向船圍下斜刺去!一刺,二刺,再刺……此事攸關性命,船工們急著性子,紅了眼,奮力時義無反顧。
隻聽船圍下隨即傳來聲聲慘叫,本是用來固定身體的繩圈,變成了刺客們難以逃脫的束縛。血腥氣在空中悄然彌漫,絕命時,刺客們帶著雷^管一起,滑落下船體,消失在黑水中。
直到舫船兩邊再沒了一點動靜,大汗淋漓的船工們才喘著粗氣停下來。紛紛將幾乎折斷,沾滿血汙的長杆拋進了河裏。
榆錢和青銀奉命沿著二麵船舷巡檢了一遍,回到船頭告訴吉安:刺客已經都被清除掉了。吉安道好,讓他們各自回去清洗整理。自己卻仍留在了甲板上。
眾人的腳步聲遠去。一直在小艙裏觀望的餘吉塬,來到吉安身邊問:“怎麼了?”
吉安低聲道:“好像還有人在,我隻聽見了七次落水的聲音。”餘吉塬自是相信她,立刻問:“你想怎麼辦?”
吉安道:“我去把他找出來。”
餘吉塬聞言反身回小艙裏,拿來纜繩。吉安將繩子綁在腰間,翻身越過船舷。
餘吉塬知悉她的膽色與身手,並不擔憂,隻一心注意著她那端鬆緊的感覺,來收放手中的纜繩。
吉安沿著船的外側一直向船尾移過去。察覺到有人迫近,藏在船尾雕花欄板下的刺客加快了速度,擦火點燃了雷^管的引信。
吉安看見那暗處火光一閃,心呼不好!脫手射出柳葉薄刃。刺客中刀落水,卻在最後一刻,用盡力氣將雷^管拋了出去。
沉重的雷^管拖著一星閃爍的亮光,勉強飛上舫船!吉安高叫道:“阿塬!”
餘吉塬見雷^管落在甲板上,立刻趕去撲救。手中的纜繩隨之一鬆,吉安直直掉下去,在貼到水麵時纜繩又猛地一緊。她懸在那處,見他自船舷上探身向下喊道:“吉安!”
她答道:“我在。”
他鬆了口氣道:“我這就拉你上來。”
吉安回到船上,解開腰上的繩索,看見不遠處的甲板上靜靜躺著一捆雷^管。被餘吉塬及時熄滅的引線,隻剩下兩寸長。
吉安撿起雷^管道:“被你說中了,繩圈果然是用來固定這個的,常駟鳴這次的手段很老辣。”
餘吉塬接過去道:“這麼危險的東西,該怎麼處置呢?”
吉安道:“扔了吧。”
他看著手中之物道:“做工精巧,威力四射,這捆雷^管少說也值五百兩,就這麼扔了有點可惜。”
吉安問:“你想怎麼辦?”
“先留著,有機會我親手還給常駟鳴。”他說。
一夜過去,秘密盡留與沉默的河水。
早起眾人坐在舫船下層的廳裏用早點,餘氏見吉安眼下泛出青色,關切道:“吉安,你夜裏睡不好嗎?是不是住得太擠了?”
吉安搖搖頭說不是。餘氏道:“我下樓時遇到船工,他告訴我今天日暮時就能上岸了。到了林北城裏,咱們就能住客棧了,叫阿塬挑最好的地方,咱們每人都要一大間。”
餘吉塬道:“林北是貧瘠苦寒之地,城中並沒有舒適的客棧。早些時候,我叫人在熱鬧的地方賃了戶宅院,收拾整齊,咱們到了就可以住進去。”
阿嫻道:“阿兄想得真周到,我們要在林北待幾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