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吉安點了點頭,隨後兩人便正常地開始用餐,就像徹底忘了這件事。
酒足飯飽,起身付賬時,吉安問老板娘:知不知道有種紅果子?比櫻桃大些,味道酸甜可口。老板娘道:那是山揪子。正好她地窖裏還留著些,都拿出來送給了吉安,裝了滿滿一褡褳。
出了飯館,一行人又慢慢走回碼頭,片刻後,舫船再度揚帆上路。
夜晚降臨,餘府的舫船在暗黑色的水麵上靜靜前行,幾十盞明亮的燈籠照亮著前路,勾勒出夜舟漾波的美景。寒風中,船槳單調的聲音持續回蕩著,
如往常一樣,這個時候吉安他們都聚在餘氏房裏閑話,鳴春端著一盆洗幹淨的山揪果子進來,奇怪道:“少爺,船後頭的一盞燈不知怎麼滅了,要不要叫人去看一看。”
餘吉塬看了眼吉安道:“不用,我在船尾下了吊鉤,怕太亮堂了魚兒不敢過來,才滅掉的。”
鳴春放下果子,笑道:“少爺你的本事真高明,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邊行船邊釣魚’的呢!”
餘吉塬道:“這世上還真有些魚,是專門追著船跑的。”
鳴春信以為真,稀罕道:“真的?”
餘氏拿了果子,笑嗔道:“都是快當爹的人了,還興渾說!大船破浪,魚蝦躲著還來不及,還會來追著吃你的餌?”
阿嫻道:“真想看看阿兄當爹的樣子。”
餘吉塬道:“那需得你嫂嫂準許。”一屋子人都笑了,惟吉安紅了臉。
坐了一時,吃完了果子後,大家辭了餘氏,各自回屋歇息。到夜深時,除了一名掌舵的船夫,其餘人都已入睡。
船夫裹著厚毯,守在甲板上的小艙內,在夜半時分離開大河,轉進往林北的內陸河道。河道約有十餘丈寬,兩側都是低矮的山丘,樹木繁茂。
舫船往前走了約三裏的路程。萬籟俱寂中,船夫突然看見河岸右側的蘆葦蕩裏,撲簌簌飛起一群野鴨,鴨群叫聲驚悚,讓他背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船夫跑船不是一日,知這情形不同尋常,心中暗道:莫非有劫船的水匪埋伏在那處?
深深恐懼之下,船夫立刻站了起來。眼看船離那處越近,他跑進艙裏,大聲叫醒了所有人。另外九名船工加上榆錢,一聽說可能有水匪,立刻拿上棍棒砍刀,跟著他去了船首甲板。
榆錢帶著他們圍成一圈,以船舷為掩護,注視著岸邊,隨時準備出擊。
寒風中,蘆葦蕩裏突然傳來震天的嘶喊聲,跟著響起兵器交接的鏗鏘聲,枯朽的蘆葦在夜色中劇烈的晃動,成片地倒下好似堤壩潰破。在零星的月色和船上燈光的照耀下,依稀可見岸邊許多短兵交接的身影。船過,很快將那一幕都拋在了身後……像個驚悚又不真實的夢。
隔日,榆錢將這件奇怪的事告訴了餘吉塬。餘吉塬隻道無事。
昨天吉安在飯館內偶然發現盯梢的人後,以熄滅船尾燈籠的方式,告知沿途護衛的四守門人。所以才有了昨夜在蘆葦蕩內的激戰。
大河寬闊不便行動,對方等待的正是進入內河後的時機。於是,迫不及待地動手了。結果隻有覆滅。
他們站在闌幹邊說話時,吉安也從房裏出來了,笑問道:“昨夜你們睡得好嗎?”
餘吉塬道:“我睡得很香,榆錢被幾隻野鴨擾了清夢。”
榆錢對吉安行過禮,笑笑走開了。吉安道:“昨天夜裏來的人真不少,真是高看我們這一船老弱。”
餘吉塬道:“隻說你自己是弱女子就好了,不要帶上我。我哪裏弱?”
吉安道:“是啊,今非昔比。再不是需要指使別人把我扔出去的弱公子。”
餘吉塬拉著她的手道:“當著母親的麵,明明已經說過要原諒我,怎麼還放不下?”
吉安道:“那要看我高興。要是惹到我,我可能會念叨上一百年。叫你的兒孫都知道你的‘君子風範’。”
餘吉塬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願意給你當牛做馬一輩子作補償,再不說了行嗎?”
吉安道:“我是四守領主,門下三千客,不稀罕牛馬。”
他想了想道:“男寵稀罕麼?春意三十六式都精通的那種……”吉安沒繃住,笑了出來。他滿心舒暢道:“不管怎樣,常駟鳴這次該氣壞了。”
吉安道:“我替你擔心。南浦加上這次,他絕不會相信你隻是個普通的生意人。”
餘吉塬道:“那也很好。讓我站在你的前麵,凡事都衝著我來好了。”吉安心道:可我隻想擋在你前麵。
因怕被別人撞見,她放開他的手道:“到林北還有幾日,常駟鳴也許還有別的打算。”
餘吉塬道:“他既然明白了,強攻無法達到目的。那麼,剩下的就隻有智取了。”
吉安道:“我看不如這樣,在抵達林北之前,我們不要再靠泊碼頭。加快速度,最好能在三日內與車隊會合。
餘吉塬道好。阿嫻從前麵轉過來,大聲道:“嫂嫂,母親在等著你和阿兄去用飯呢。”
吉安答應過,立刻和餘吉塬一起去了。
那日白天裏,舫船掛滿三張船帆,十位船工全力劃槳,果然在半日內就走了之前整日的路程。
又到夜幕降臨時,吉安因無法放心,和青銀兩個扮成船工,值守在甲板小艙裏。另叫人一前一後點了兩隻火隴,將舫船四周照得雪亮。
吉安和青銀,在淺淺的流水聲裏屏息留心著一切細微的動靜。突然,兩人同時看向了對方。就在距離她們隻有數步的船舷外麵,傳來撞擊船板的聲音。
隻輕輕一下,而後一切歸於沉寂。
到了夜半時,餘吉塬過來替換了青銀。他和吉安一起,每隔一刻鍾就沿著船舷巡視一遍,直到晨曦初露時,才由船工接手。
離開之前,吉安趴在昨夜出現動靜的船舷邊,向露在水麵上的船外側看下去。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她覺得費解。餘吉塬問:“下麵有什麼?”
“什麼也沒有。”她直起身體道。餘吉塬道:“會不會是被圍板擋住了?”
吉安叫船工送了根纜繩來,一頭挽在自己手上,另一邊遞給餘吉塬道:“不要鬆手哦,要是害我掉下去,我要念叨一百年。”
他笑道:“知道了,就算不慎失手,我也會先跳下去替你墊背的。”
吉安笑笑,挽著繩子側身下滑。將近水麵時,她發現在船側圍板的下方,掛著一隻繩圈。
船身的圍板很光滑,繩圈拴在一枚銅釘上,大小正好可以拉住一隻手。她仔細看過,確實隻是一個繩圈。未及多想,她對上麵的餘吉塬道:“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吉安攀著纜繩,沿著船側檢查了一遍。一共發現了八個同樣的繩圈。
她回到船上,也沒了休息的心思,和餘吉塬一起推測這些繩圈的用處。
餘吉塬道:“從最簡單的想法來看,應該是用來掛東西,或者作為借力的用途。”
吉安道:“他們想把什麼掛在船上呢?而且數量不少。”
餘吉塬道:“那要看他們想做什麼。”
吉安道:“自然是一鍋端地滅了我們。”
餘吉塬挑眉道:“一鍋端?”
吉安慢慢露出笑容道:“原來是一鍋端?”
餘吉塬道:“夫人真是聰慧。”
吉安道:“多謝夫君提點,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事情總會變得十分簡單。”
餘吉塬道:“蒙受誇獎,甚為欣喜。夫人如果再賜我香吻一個,那就圓滿了。”
吉安走過去,脈脈含情道:“夫君確定隻要香吻?”
餘吉塬伸手圈住她,心緒飛揚道:“我聽夫人的。”
吉安抬起他的下頜,俯身一吻道:“我要去睡一會,你讓榆錢用七尺長的竹竿,前端綁上匕首,做成十根刺棍備用。要做得結實些。”
餘吉塬聽她話風突變,不滿意道:“刺棍和我的圓滿有什麼關係?”
吉安脫身笑道:“活著才能享受圓滿。夫君,那可是一鍋端……”她走了。他坐在原處無稽笑笑,旋即起身去找榆錢。
墨墨夜色中,餘府的舫船像座輝煌的小島,緩緩浮動在水麵上。吉安有意讓船工們停止了劃槳,隻憑風力前行,以減少水麵上的波動。
樓上的房間裏,餘氏和阿嫻等人已安然入睡,對於那夜的嚴陣以待一無所知。
船艙裏,船工們手持刺棍,等待號令。而在外麵的甲板上,裹著老棉襖,扮成船夫的吉安則像一隻捕食的魚鷹,注視著水麵上細微的動靜。
舫船破水向前,劃出蝶翼般向外擴散的水紋。這溫柔不變的起伏,突然被幾道從水底湧蕩出的暗流所打破,碎成了一片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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