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是他的一句頑笑話, 吉安聽後卻愣住了。餘吉塬握住她的手問:“你怎麼了?”
觸碰的是手, 吉安想起這隻手撫弄過身體的感覺, 腦子亂起來。片刻後方道:“我突然想起了父親。這次回去,你和母親有沒有定下去漠北的日子?再晚些, 若降了雪,路就不好走了。”
說到父親,餘吉塬的表情凝重起來,柔聲道:“我還是希望你也一起去。抽出一個月的時間就夠了。”
吉安想了想道:“說起來,我也確實該回寧北一趟了。那就再過幾日,等我手上的這幾樁事情收了尾,我就去和東王商量。”
餘吉塬道:“現在確實是個合適的機會,等到蕘貴妃有孕後, 我們也許就要日夜守著她了。”
吉安知道這是必然的。唯有蕘貴妃順利得子,多年前的舊案才有可能平複,被罰至漠北苦役十餘年的餘定微, 才有可能走出深山, 與家人團圓。
因定下了去漠北的事, 他們又一起做起了打算:餘氏年紀大了,久坐在車上, 筋骨會吃不消。最好是從寧北坐船, 走半程水路,從四津直插林北。而後再車行百裏, 就到漠北境內了。
他們才剛說完,正巧仆婢來請用飯, 於是起身同去了樓下。
樓下廳裏,晚香已在坐等著。見麵對吉安笑道:“你回來就好了,要不一日三餐隻有我自己跟自己吃。”
吉安坐下問餘吉塬道:“你怎麼不回來吃?”
餘吉塬道:“白日裏常去新宅,一些公事就拖到了晚上,走到哪裏,隨便用些就算了。”他見桌上有蝦,自然地就夾了剝起來,剝了放在吉安碟裏,望著她笑笑。
那股溫柔勁兒,直把晚香都看傻了。
餘吉塬很快剝了碟蝦仁,擦淨手對晚香道:“杜掌櫃,吉安說你會挑日子。勞煩你看看最近哪天適合遷居,我們想搬到新宅去。”
晚香爽快笑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這頓飯裏,晚香常在打量他二人。雖然吉安之前是一副苦惱的樣子,晚香卻沒看出他們有什麼不睦,真是奇怪。
用完飯,晚香自回房去查黃曆。餘吉塬見時辰尚早,便叫吉安和他一起去新宅裏看看。
榆錢駕了車,載著他們來到百錦巷。餘吉塬下車時,恰好一抬暖轎後腳跟上來,頭裏有兩個兵士打著燈籠開道。
轎子到了馬車邊上時停住,一位年約半百的錦衣老爺從裏麵下來,笑眯眯地朝餘吉塬拱手道:“恭喜餘大人喜獲新居。”
餘吉塬道:“多謝馬大人,待搬遷完畢,請大人賞光來喝杯薄酒。”
馬大人道:“自然自然,”他抬首時,看見餘府新居前掛的四盞宮燈,格外盈彩剔透。所製既非玉石也非琉璃,玲瓏的八麵上鏨刻著蓬萊圖,如冰花層層鑲嵌,卓雅不凡。
餘吉塬見他看得目不轉睛,解釋道:“這是南海邦國所產的水晶夜光燈,馬大人如果喜歡的話,改日我遣人送幾盞去府上。”
馬大人推辭道:“不妥不妥,餘大人所用之物價值不菲。老朽雖喜,然則無功不受祿。”
餘吉塬道:“不過是供人品賞的玩意兒,馬大人不必過慮。”
馬大人嗬嗬道:“既是雅情,老朽就樂而受之?”
餘吉塬道:“受之無妨。”
兩人都笑著,拱手道了別。等暖轎走遠,餘吉塬方掀了車簾,扶吉安下來。
吉安見暖轎折進遠處的一扇門內,對餘吉塬道:“剛才是太醫院的馬院正?他因幾年前治愈了太後的喉疾,特準入內城居住。一直頗得聖心。”
餘吉塬道:“正是馬鳳山,聽說他平素最愛研究精巧稀有的東西。”
吉安看著那幾盞燈道:“你是有意掛出來給他看的麼?”
餘吉塬道:“那倒不是,這是為了討你歡心的。除了你,別的我都不稀罕。”吉安聽了一笑,守門的小廝應聲打開門,兩人並肩進去了。
新宅的前院和中庭裏變化不大,比以前整齊清爽了些。及到了正房裏,吉安見那一間敞廳一間書房又一間臥房的格局,倒是和餘府西院裏很相似。
餘吉塬歡喜地牽著她往臥房裏走。那夜無月,臥房裏亦無點燈,裏麵卻亮著溫潤的光彩。吉安正奇怪時,看見那亮光的來源,乃是一張極美的碧玉床。
這張玉床更像是一間玉房。細細的楠木框架中,鑲嵌著大片雕刻精美的玉壁,四麵玉璧間紗幕重重,鑲有明珠,床榻隱匿在其中。
餘吉塬喚著‘吉安’,掀開紗簾……她走過去,和他同站在玉璧明珠的流光中,一時如夢似幻。
他擁她入懷,淺笑道:“喜歡嗎?就像住在月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