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在言華身後‘嘭’地關上, 屋內立刻靜下來。鬥鵪鶉般的西華夫人和晚香, 呆看著他消失的地方。而那兩個侍女, 竟然還想對晚香動手。
吉安攥住其中一人的手腕道：“夠了！”侍女們轉身看向西華夫人。西華夫人回過神來，喝問吉安：“你又是誰？”
吉安雖出入永熹宮數次, 並未和西華夫人遇見過，此時也不宜揭穿她的身份。於是道：“夫人氣質尊貴，應非市井之輩。勿要因一時氣惱而失了身份。”
這話倒還中聽。言華走了，西華夫人當然不想繼續待在這種地方，昂首對二婢道：“我們走。”
一陣香風遠去，木門響過，泥地的屋子中央剩下晚香與吉安。吉安問：“要去找言公子嗎？”
晚香垮下雙肩，歎氣道：“我剛才就是個潑婦對不對？都叫言公子看在眼裏了。可西華那個德行, 你叫我怎麼忍得下去……”
吉安道：“你說的都在理，也是為了護他，言公子不會不明白。”
晚香道：“就算他明白, 我現在也不好意思見他了。”轉念又求道：“吉安, 你再幫我一次, 去看看他有沒有怪我的意思？”
吉安道：“我去找找看。徐永洲不在，你先回戲樓去, 萬一有什麼事, 他們連個人都找不到。”
晚香點點頭，又歎氣。兩人一起出門後, 晚香先往銅門巷去了。
吉安站在門口到處看了看，思索著該去哪裏找言華？她在附近走了一會, 巷道裏三岔九轉望不到頭，漫無目的的尋找，純屬在碰運氣。
一時後，她回到原處，恰好青銀帶著轎子來接她。回錦布坊的路上，吉安聽見路邊人聲喧鬧，問轎外的青銀是何事？青銀道：“一群人在趕著往前跑，我去看看。”
吉安說好。等了一會，青銀回轉道：“姐姐，原來是言公子在前麵，叫許多人追著圍住了。”
吉安道：“你去帶他到前街的鬆記茶樓。”
青銀應下就走，吉安讓轎夫也轉往茶樓去。
青銀和言華需避開人群，所以吉安先到。她去茶樓上要了茶點等言華。不久，樓梯上傳來輕重不同的腳步聲，言華出現在她麵前，青銀自去了。
言華朝吉安行禮道：“多謝沈老板替在下解圍。”
吉安請他坐下，笑道：“言公子過市引人追逐，平素也是這樣麼？”
言華聞言不安，解釋道：“平常我出入以氈布遮麵，並沒有什麼不方便。今日急著走，便忘記了。”
吉安問：“聽說公子病了？”
言華道：“宋夫人幾次請我赴宴，我見她偏執，所以想避一避。”
吉安道：“公子在德銘的期限將至，如果實在覺得為難，我同意提前終止契約，公子可以自由行事。”
言華道：“多謝沈老板的好意，這是我自己的事，尚可以應付。”
吉安道：“那就好。關於晚香的心意，公子應該明白。她今日和宋夫人起衝突，也是為了衛護公子。”
言華道：“杜掌櫃性格率直，承蒙她的厚愛，一直對我照顧備至。言華無以為報，時常覺得不安。”
吉安道：“言公子不是說過：對於願意等待守候你的人，會真心以待？”
言華道：“確實如此。可是，言華隻是卑微的伶人，能給杜掌櫃的很有限。杜掌櫃在京中生活優渥，會願意隨我去林北嗎？”
吉安道：“既然京中生活優渥，公子何須再回林北？家中的老夫人，遣人接來就是，想必令慈也會歡喜的。”
言華道：“我娘，她是不會離開林北的。”
吉安道：“這是為何？”
言華道：“請沈老板相信在下之言，絕沒有推諉的心思在裏麵。”
吉安道：“我信你。回去之後，我會告訴晚香，讓她好好想一想。”
言華道：“十月初七是家慈的壽辰。等與德銘的期限到時，在下就會立刻離京。”
吉安道：“我明白了。”她叫來青銀，對她低語。青銀點點頭去了，再回來時，手中多了頂黑氈帽。遞與言華。
言華謝過吉安，戴上帽子後起身告辭。
那天晚上，晚香回來後，吉安將言華的意思告訴了她。晚香愣在當場，顯然從沒有過這種打算。
她的心情，吉安當然能理解。
晚香七歲時被人牙子賣進竺香苑，前半生低賤如泥，任人踐踏。在別的姑娘任由鴇母發賣，隨波逐流的時候，她用節衣縮食克摳下的銀子為自己贖身，樂嗬嗬地提著兩個包袱來到平京。
平京並沒有給她帶來好運，她一樣過著低賤如泥，任人踐踏的日子，直到再遇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