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蕘貴妃嚴詞拒絕, 西華夫人道:“娘娘, 醫者父母心, 應在俗理之外。如果要和大夫論男女大防,我天下女輩豈不是隻能坐以待斃?”
貴妃向來不喜西華夫人的放浪做派, 無奈這個姨母是她唯一的血親,損她便是損己,隻好睜一眼閉一眼。
當下便道:“姨母此言差矣。這位公子既非太醫也非大夫,不過是因為駐顏有術,才蒙你青睞相薦。我若同意他替我施針,時常與他兩兩相對於寢殿帷幔中,即便他日得孕,難免不使人詬病。屆時讒言四起, 使我皎皎清譽毀於一旦,令聖上相疑不睦,有何幸哉?”
西華夫人語塞。餘吉塬道:“娘娘所慮極是。可否, 容臣下的夫人替娘娘施針?”
蕘貴妃道:“你的夫人?”
餘吉塬道:“正是。臣的夫人是禮部侍郎趙迎初的義女, 亦精於施針之法。”
蕘貴妃略思量後道:“且讓她來一試。”
餘吉塬領旨, 與西華夫人一起叩禮而出。行至殿前花園中,夫人問餘吉塬:“公子未曾娶親, 哪兒來的夫人?”
餘吉塬含笑道:“確是我的夫人。”
西華夫人語酸道:“這位趙大人的義女嫁了公子, 真是有福氣。”忽而又側麵撫腮,笑問:“我今日隻薄施淡妝, 公子覺得如何?”
西華夫人最近飽受讚美,早就誌得意滿, 明知複問其實是有邀寵之心。餘吉塬道:“夫人需謹記:遠離酒色,少食葷腥,方可長保嬌容。”
提到這個,西華夫人頓時泄了氣。
那天晚上,餘吉塬回到布坊後院時,見青銀正候著吉安換衣裳,像是要出門。一問原來是要去德銘,於是和她同行。
榆錢剛到門外,得了命令,又忙去備車。上車後,吉安告訴餘吉塬:四守門人偶然查出,他們帶回來的水寇軍師吳奉津,曾是西津大將軍汪汝寬的幕僚。
五年前,汪汝寬的大軍潰敗於第戎國二皇子手下,被指通敵。聖上念其功勳,留命囚於死牢中,問斬從屬近百人。原來吳奉津並沒有死,而是藏在了南濱深山裏。
餘吉塬問吳奉津現在何處?吉安道:“已由東王安置在一處地牢中,我們現在去戲樓裏和梁雄會麵,他會告訴我們詳情。”
馬車行至銅門巷,巷中路旁蓮花燈光芒齊放,人煙湊集,十分熱鬧。
榆錢停好車,餘吉塬讓他和青銀自去聽戲。等他們走後,和吉安從便道上了樓。
樓上最內側的雅座外麵,站著少年阿初。他見麵與吉安行禮後,仍靜靜守在門外。吉安和餘吉塬走進去,一名褐衣中年男子起身相迎。
他身材魁梧,方臉濃眉,眼神光芒犀利。吉安同餘吉塬介紹道:“這是四守的梁督衛,人稱鐵郎君。是我的前輩。”
梁雄笑稱不敢當,又道:“見過餘公子。”
餘吉塬作輯道:“久仰大名。聽說是梁督衛守護在下周全,累及費心,在此謝過。”
梁雄忙回禮。於是三人相請著坐下,就此議起了正事。
據梁雄說:孝文帝憎惡水寇已久,東王提吳奉津麵聖後,帝已賜他絞刑。不料門下又發現吳奉津的真實身份,東王於是尋了理由暫且留他性命。
經過盤問,才知道當年與第戎一戰時,吳奉津身中毒箭後被敵生擒,飽受折磨後僥幸逃出。回到大祟後,聽聞汪汝寬被囚,同僚皆亡,痛心疾首避走南濱,後為水寇。
吉安道:“這麼說,他是因為心係舊主,才會一念之差,與朝廷為敵。”
梁雄道:“如果隻是這樣,對我們並沒有太大意義。東主重視吳奉津,是因為他堅稱汪將軍當年大敗於第戎,是因為有內奸出賣。”
吉安問:“吳奉津知道那人是誰?”
梁雄道:“吳奉津說,當時的行軍部署隻有四人知悉,除去他和汪將軍,還有一名副將和參議陳尚合。
吉安問:“副將和參議現在在哪裏?”
梁雄道:“副將已死,參議下落不明。”
吉安道:“這麼說,能證實實情的,暫時隻有敵方的第戎二皇子和生死不知的陳尚合……”
梁雄擰眉道:“是啊,東主已命人細查陳尚合的去向了,目前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餘吉塬旁聽著,察覺出他們似乎對汪汝寬很有興趣,當下也不便多問。少時,等梁雄走後,他才道:“吉安,東王對汪將軍格外重視,是不是也認為他蒙冤受過?”
吉安解釋道:“東王曾和汪將軍並肩作戰,汪將軍還救過他的幼子。東王不願相信將軍通敵之事,也是人之常情。”
餘吉塬道:“也許連聖上也是這麼想的,才會免去將軍一死。隻是兵潰如山,折損數萬兵士,總需有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