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華道:“可以。沈老板如果不急, 等我卸了裝束再談好不好?”
吉安道:“我等你。”
很快, 言華換了身麻褐色的圓領長衫出來。而吉安也安排好了樓上空出來的包廂, 和他同去那裏細談。
兩人一起坐下後,夥計送了茶來。吉安想問的話, 無非是替晚香打算。
昨夜酒散的時候,她曾問晚香這一月來與言華的進展,晚香卻說毫無進展。
晚香托借掌櫃的身份,對言華的衣食住行處處關懷,他卻總是冷淡疏離。連晚香為他準備的佳肴羹湯,錦衣絲履,也都便宜了徐永洲等人。
晚香心鬱,吉安也替她著急。所以, 今天才會老起麵孔,打算詢問言華婚娶之事。
言華與吉安對麵而坐,恪守非禮勿視, 目光隻停在麵前的茶盞上, 靜靜等待吉安開口相問。
吉安硬著頭皮道:“言公子, 貴庚?”
言華垂目道:“虛度廿三春秋。”
吉安心想:原來與晚香同年。又問:“公子府居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言華道:“在下林北人氏,家中隻有母親。”
“那麼, 公子有無婚配?”吉安說時紅了臉。好在言華始終沒有抬頭, 不會發現她的窘態。
言華倒坦然,如實道:“在下尚無婚配, 也無心於此。”
吉安道:“公子人品出眾,廣有青睞。既不愁好姻緣, 為何無心?”
言華道:“我有心願未了。”
吉安道:“若有癡心之人,願守護陪伴公子,等到公子夙願以償之日,該當如何?”
言華道:“必不負。”
吉安道:“多謝公子坦誠相待。小女剛才的話多有纏涉,失禮了。”
言華道無礙,隨即起身辭別。
他的舉止從容得體,他的風範進退有度。言華與尋常的謔浪伶人有天淵之別,吉安越發看重他,更喜晚香得遇良人。
吉安回到錦布坊後院,青彩已經等候許久。待吉安換過衣裳坐下,青彩就將報簿上的公事一一回稟給她。
吉安攔了道:“昨天回來後,我翻過上月的案宗,諸事清晰有理,處理得當。以後不涉內廷刑訊的事情,由你自己打點。”
青彩歡喜應是。按她的要求挑出當日要事,兩人商量著辦了。青彩又道:“餘公子巳時進宮麵聖。水寇既除,聖心大悅。不過隻賞了明珠寶絹,並未晉職。”
吉安道:“東王麵聖詳呈此事,有心為公子籌謀前程,可惜聖上還在介懷十幾年前,餘家和蕘貴妃的舊事。”
青彩道:“聖上日理萬機,這麼著意一樁陳年往事,多半是有人進了讒言。”
吉安道:“讒言防不勝防,所幸無傷於公子。南濱事發,朝堂上對常遂寧有什麼反應?”
青彩道:“諫官們紛紛參奏彈劾,參常遂寧本以紈絝膏粱叨承祖蔭,蒙蔽欺君,以自全之計,致誤國之罪……”
吉安道:“這件事可大可小,有宣貴妃和平波侯在,且看聖上的心意吧。隻是公子一朝得賞,常家必定恨之入骨,往後要看護得緊一些。”
青彩道:“看護公子的事,已經轉交給梁雄他們了。”
吉安道也好,“常泰看見公子身側有梁雄,定不敢輕舉妄動。”
“姐姐,還有件喜事,”青彩道:“高家三公子慕延,秋試中了二甲第四名,點了翰林庶常。”
吉安笑道:“果然是大喜事。”外間一道紅影閃過來道:“你們在說什麼好喜事?”正是閉了鋪子回轉的晚香,抱著金磚來找吉安。
青彩將喜事告訴她聽。晚香道:“吉安是人家嫂嫂,我也可以借些喜氣,小彩去叫人送酒菜來,我們小酌幾杯。”
青彩去了,很快有婢女提了食盒來,擺菜點燈。吉安才發現天已黑了。
她和晚香挪身過去坐下。桌上擺著醬鴨,油爆蝦,青菜和豆腐羹,一壇桂花酒是晚香自己泡的。
晚香將鴨腿給了金磚,與吉安倒了酒道:“這幾年你都是奔命地一般,回來也從不歇歇,東王就是給你一座金山也不多。”
吉安道:“要是為了金山,我才不幹呢。”
晚香道:“這倒是,你忙得那些事,我聽著都心驚膽戰。窮點沒關係,有命才能享福氣。”
吉安夾起一隻蝦,比在眼前看了半天道:“人總歸會貪懶,吃過一碗蝦仁之後,就不願再啃蝦殼了。”
晚香道:“想吃蝦仁還不簡單?”
吉安啃著蝦殼道:“不是那種早早剝好的。是現剝的,汁水都在,又鮮又嫩。”
晚香笑道:“想叫我給你剝蝦就直說。”
吉安也笑,“不是,餘吉塬很會剝。”
晚香聽了,搖著頭道:“天神姥姥,快把這個戳我心的收了去吧……”
吉安道:“不是戳你的心,是安你的心。我今天去德銘的時候,問過言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