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也知道要不回銀子。讓她真正為難的是:玉櫻不願接受他們的安排。
吉安想了想, 去晚香床上拿了條手絹, 把身上的銀兩掏出來放在桌上。因為要去五味亭吃飯, 她今天把領的月錢都帶上了,除去給龜公的五兩, 還剩下十兩左右。
晚香見吉安用手絹包了銀子,猜想是要給玉櫻的。也從身上拿出錢袋子,從裏麵扣了塊碎銀放在桌上說:“把這個給她吧。大家去搶她東西的時候,我也拿了點布料,就算折了銀子還她。”
吉安笑著說:“姐姐好心腸,我喜歡。”
“我也喜歡你。可惜世上無不散之筵席,咱們這一別,怕是這輩子也再見不上了。”晚香瞧瞧時辰說:“得了, 趕巧咱們就一塊出門吧,我尋了個往平京去的貨商,跟著他們搭伴走。”
“未必見不上。”吉安替她提起一隻包袱說:“我以後也是要去平京的。”
“哪日你去了, 想找我也容易, ”晚香提著包袱跟上, “我隻會做皮肉營生,你去平京最有名的玉香坊裏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出了竺香苑的門, 別時吉安說:“姐姐要保重。”
晚香接過包袱, 一手挽著一個,笑眯眯地說:“小郎君, 去了平京記得找我。”
吉安目送她往巷尾去了,回頭上車。將手帕包的銀子交給玉櫻道:“鴇母不高興, 好說歹說才給了這一點,你先拿著。”
玉櫻問:“我剛才好像看見晚香背著包袱走過去了?”
“對。她給自己贖了身,準備去平京。”吉安解釋道。
平京……玉櫻發起了呆。吉安在餘吉塬身側坐下,和他商量:“不如讓玉櫻先住到四娘那裏去,等她慢慢想好了打算再說。”
餘吉塬也覺得這樣最好。正要問玉櫻的意思,卻見她凝目道:“我想好了,要和晚香一起去平京。”
吉安和餘吉塬看了看對方,異口同聲地勸道:“平京路途遙遠,你對那裏完全不了解,這件事不可以衝動。”
“我想去。”玉櫻攥著衣襟說。
“再想想好不好?”吉安問,“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們可以找人送你去。”
“我想去,請你們讓我去吧。”玉櫻仍是這樣說。
吉安和餘吉塬又看了看對方,找不到挽留的理由。誰也無法對玉櫻的人生負責,除了她自己。
玉櫻兩手空空地跳下車,抬頭看了看烈日高懸的藍天,笑著眯起了眼睛。吉安陪著她朝巷尾的碼頭走去,晚香還站在那裏,等待著貨商的船隻。
得知玉櫻要跟著她走,晚香倒也不排斥。她知道玉櫻自己帶著銀子,如果兩人同行不僅少些孤寂,到了平京還能互相照應。
不久,一條單桅的搖船慢慢靠過來。船上裝的是新米稻穀,壓低的船舷挨著水麵。艄公用長篙勾住岸邊栓纜繩的鐵環,等船穩住後,晚香和玉櫻一前一後跳了上去。
“吉安,回去罷!”晚香站在船尾揮手,玉櫻深深鞠了個躬。小船隨著流水漸漸遠去,晚香的大包袱變成了一紅一紫的兩隻點點。
吉安轉身離開,榆錢趕著馬車停在碼頭上的岸邊。上車後,吉安覺得餘吉塬怪怪的,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怎麼了?不放心玉櫻嗎?”她問。
“還好。可能這裏的一切讓她覺得有壓力,所以才想走得遠遠的。”餘吉塬很能理解這種想要解脫的心情,卻覺得太突然。
“也許玉櫻想靠自己重新再來。”吉安能理解的是這一點,因為她無法想象完全依賴別人的生活。可是靠自己又談何容易。
馬車在單調的碌碌聲中前行。
餘吉塬想了很久才問:“吉安,等我們去了平京以後,你想做什麼?”
吉安輕輕轉過頭看著他,不明白為何他會突然問這個,卻也不遮遮掩掩。餘吉塬的秘密她全部知曉,如果在自己的事情上故弄玄虛,似乎也沒有這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