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一行前後進了屋, 丫鬟給吉安和樂嫻送上了甜羹, 裏麵用的正是樂嫻前幾日打下的棗兒。
餘氏坐在一邊看她們吃甜羹, 準備稍後留下吉安,問問馮喜蓮的事情。
昨天鳴春帶走冬全後, 因怕夫人再見她心煩,索性將冬全送去了灶上幫工。回轉來的時候,鳴春看見少爺和少姨奶奶同去了小院,便如此告訴了餘氏。
餘氏聽了很高興。她年紀大了,最怕平地起風,家宅無寧。現在有兒子和媳婦替她承擔,自然欣慰。
而餘氏心中也不安。馮喜蓮當初做下爬床的醜事,餘定微主張給些銀兩送她出府, 是她禁不住馮喜蓮的苦苦哀求,心軟留下了她。
餘定微遭流放後,餘氏懷著相憐相惜的心情, 念著多年情分, 一直和馮喜蓮姐妹般相處。現在她做出這樣變本加利的事, 餘氏不止臉上發燙,心裏更慚愧。
因為這份慚愧, 吉安雖遲遲未來回話, 餘氏也不曾派人去催促。
後來樂嫻鬧著說要去夕泊渡,餘氏便趁機叫她去問阿兄的意思。到晚些時候, 餘吉塬無事般來和她請辭去遊船,餘氏也算放了心。
樂嫻喝完了甜羹, 餘氏不願她聽這些髒事,讓她先回去休息。
往常樂嫻聽到這種話,必要討巧幾句,撒個嬌埋怨母親轟她走,或是耍混兒要等著嫂嫂同行。今個卻乖乖行了禮,二話不說就帶著青芽出了門。
餘氏隻當她困倦,倒是省心。轉頭對吉安笑笑。
吉安知道餘氏留下她的意思,起身跪地道:“母親見諒,昨日沒有及時來回稟母親。”
餘氏忙攙她,笑道:“母親一字未說,你怎憑地膽小?”
吉安紅著臉站起來。昨天從馮喜蓮小院裏出來後,她心裏塞著‘餘吉塬挺不了多久’這句話,完全忘了還要去回複餘氏這件事。
餘氏拉著吉安在榻上坐下,問道:“那□□到底是如何說的?”
事已至此,吉安便將馮喜蓮和錢生的密謀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
除餘吉塬,占樂嫻,吞餘家。任餘氏如何遐想,也料不到這份惡毒。惡毒像驚雷,震得餘氏喘不過氣。
她淚流滿麵,隻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會招來這種橫禍。
餘氏老淚縱橫,無力地靠在吉安身邊。鳴春心急夫人,絞了熱帕子又不敢遞上去,紅著眼站在邊上。
吉安手不能動,示意鳴春替餘氏拭淚,輕聲說:“母親,我有兩件事要和你商量。”
餘氏浸在傷心和痛心裏,一時無法自拔。她的家和兒女險些為奸人所害,稍想想,心肝都跟著一起亂顫,怎不叫人後怕。
少頃,餘氏終於緩過了一口氣。吉安複開口道:“母親,馮喜蓮願意指證錢生謀財害命,我們需將她交給官府處置。”
“官府會如何判處?”
“錢生多半會問斬,馮喜蓮關上三五年牢獄。”
“去賬上支一百兩使給官爺,判她十年,將我餘家給她的安逸都還回來。”
“是。”吉安應下說:“還有阿塬……”
“阿塬怎麼了?”餘氏睜一雙紅眼盯著吉安。
提到餘吉塬,吉安也有些著急起來,“錢生給他用了阻擾入睡的藥汁,阿塬每天都睡不著。”
“你之前問我要助眠的藥方,是為了阿塬?”因為兒子,餘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是。母親,阿塬好幾天沒有休息。像這樣耗下去,我擔心會出大事。”
“他現在在哪裏?”餘氏高聲問。
“在西院歇著。”
餘氏站起來對鳴春說:“你把丫頭們都招到院子裏來,每人搬一隻爐子熬藥。不管試多少次,都要把那天的方子給我找出來!”
鳴春小跑著出去了。吉安扶餘氏出門,去西院看餘吉塬。
西院裏,餘吉塬何曾歇得住?他為自己開了幾副藥單,讓榆錢去辦。又將病情症狀寫了信函,令小廝帶著封銀禮品,快馬去平京拜見父親的一位舊識,太醫院的吳姓副判。希望能找到醫治的捷徑。
榆錢提藥回來時,遠遠看見吉安和餘氏,先一步去通知餘吉塬夫人來了。
餘吉塬在插屏鏡子裏,照見自己難看的臉色,忙去洗沐間裏好好清洗了一番。
餘氏見到兒子時,餘吉塬剛用布巾狠狠擦過臉,瞧上去也有了幾分血色。如常笑道:“母親來了。”
餘氏審視著兒子。餘吉塬除了雙眼無神臉頰微瘦,沒有其它讓人擔憂的地方。那些折磨著他的狂躁,外表並看不出來。
餘氏且放下心道:“阿塬,你每日無法安睡,為何不告訴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