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錢撲了過去。圍觀的人見他們要動真格, 連忙四處逃竄。慌亂的喊聲回蕩在水麵上, 連尾隨前後的另外兩條遊舫也被驚動了。
肖伯男的三個小廝上前和榆錢撕扯在一起, 榆錢明顯吃力。吉安讓木圓帶著樂嫻先下樓,自己去為榆錢解圍。
自覺占了上風的肖伯男賊心不死, 瞥見樂嫻擠在人群中,蠢蠢欲動地又想跟去。
他正要動步子,被餘吉塬從身後一手揪住了衣領。肖伯男掄起胳膊想甩開,餘吉塬趁機反扭住他。肖伯男掙紮著抬腿往後踢,隻蹭到了餘吉塬的衣角。
著惱的肖伯男突發蠻力,用後背頂著餘吉塬往後退,直逼著餘吉塬撞在了闌幹上。
鏤空闌幹發出一聲脆響,肖伯男仿佛得了啟示般, 抵著腳死命往後靠……他的力氣卻不及餘吉塬,根本沒有辦法把他推下去。
此時,與肖伯男同行的人已紛紛離開, 隻剩猥瑣男還在樓梯邊擁堵的人群裏觀望。看見闌幹邊的情形後, 他毫不猶豫地跑過去, 握著扇子幫起了肖伯男。
肖伯男和猥瑣男,一個抵胸, 一個拉胳膊, 熱火朝天。餘吉塬正要使力將他們推開,背後忽地一鬆, 他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側身掉了下去。
那時吉安正將一個小廝踩在腳下, 忽然聽見眾人驚呼,跟著傳來沉重的落水聲。
抬頭時,她隻看見雕花闌幹豁了一塊,卻四處找不到餘吉塬。立刻鬆了小廝,衝到闌幹邊看向沉黑的水麵。
船下墨黑的深處,隻有浮動著銀光的漣漪,在微微蕩漾。
“阿塬!”吉安朝他落水的地方喊道,臉上掛了彩的榆錢跟著大喊‘少爺!”
這時候,搶著下樓的人又都不急著走了,回到闌幹邊議論紛紛:“水下都是暗礁,八成沒有活路了……”
隻聽過這一句,吉安便撐手越過闌幹跳了下去。船上又是一陣驚呼。
吉安落水後四處尋找,卻等不到一點動靜。她猜餘吉塬可能已沉在了水底,當下心頭一緊,吸了口氣潛入水中。
水下暗黑,寸光不見。吉安隻能屏住呼吸,靠雙手在他落水的周圍摸索搜尋。一次、兩次、三次……吉安記不清自己到底找了多久。
她的心裏越來越急,害怕自己救不了他。眼淚散在水裏,死一般的寂靜裏隻有她的心跳聲,迫人絕望。
不行。她告訴自己連一個字都不許多想。幸運的是,她終於找到了餘吉塬,他掛在水裏的一塊礁石上,尚有意識,在吉安從身側經過的時候,伸手拉住了她。
吉安狂喜,卻無法帶他走。費了好久的力氣,才脫開他被勾住的衣服,兩人終於浮上水麵。
吉安拖著餘吉塬回到船邊,發現三條畫舫圍攏成了一個扇形,數百人手持燈籠在期望著他們歸來。
“阿兄,嫂嫂……”樂嫻在哭。很快,長長的繩索落入水中,在人們的幫助下,他們回到船上。
餘吉塬吐出積水後,被安置在茶座裏。拚著一口氣的吉安,力竭癱坐在船舷邊不能動彈,一身衣裳被礁石劃得破爛不堪,雙手血跡斑斑。
幸好木圓帶的包袱裏有樂嫻的披風。吉安剛一上船,木圓便趕緊給她披上,遮住了貼身的濕衣裳。
發生了這樣的事,船主征得大家同意,決定先將吉安他們送回夕泊渡口。
往渡口的路上,肖伯男帶著三個斷胳膊折腿的跟班,遠遠坐在船尾,連一個眼神都不敢靠近吉安。
榆錢和樂嫻他們,恨恨地看了肖伯男一路。若是不被吉安攔著,幾要生吞活剝了他。
靠岸時,等餘吉塬他們都下了船,吉安慢慢朝肖伯男走過去。她越近,肖伯男越不敢動彈,等吉安到了跟前,他結巴著問:“你想幹什麼?光天化日……”
“餘公子安然無恙是你的造化!”吉安未許他說完,指著外麵風蕭蕭的陵北河說:“自己跳!”
肖伯男知她厲害,無奈爬上船舷,一蹬腿跳了下去,濺起三尺高的水花,惹來笑聲一片。藏在觀景台上的猥瑣男,亦是同等待遇。
水中兩人哀嚎呼救不止。吉安輕著腳步下船,夜風吹在半濕的身上,絲絲涼意侵膚。
她快步朝馬車趕去,餘吉塬身邊,木圓和阿嫻悉心照顧,榆錢持鞭待發。
吉安跳上前座,在碌碌的車軸聲中看向竹葉青紗簾內的他。有親人關切你,有忠仆佑護你,有人願陪你赴死,餘吉塬,你怎麼會救不了自己?
城南餘府,五人再次從夕泊渡‘敗興而歸’,幸是夜深,除了守門的春芽爹,沒人得見他們的狼狽。
沐浴更衣後,吉安去正房看餘吉塬。他也收拾一新,正坐在榻上。木圓送來驅寒的薑湯,她和他對麵坐著,各自喝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