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樂嫻說的辦法,是幾年前女兒節時,餘吉塬用來扮老翁逗她開心的一副胡須。

吉安坐在樂嫻的繡樓上,抬手拂了拂垂在腮邊,約三寸長的美髯,挑眉道:“阿嫻,你確定我可以戴著這個出去嗎?”

樂嫻站在吉安身邊,偏頭看著鏡子裏的她,沉吟道:“嫂嫂麵相年輕,生不了這麼長的胡須,剪短一點就沒問題了。”

褐色的胡須粘在極薄的羊皮上,用的時候以油脂浸透,仔細貼在臉上,等幹了以後即可牢牢固定。

半掌寬的羊皮,正好蓋住了吉安臉側的印記,邊緣再經過香粉修飾,看上去渾然一體。

窗外有長河落日,赤色的晚霞紅透了半邊天。

吉安怔怔看著鏡子,她在‘半人半鬼’的嘲笑中拋棄了自己的樣貌已經太久。第一次看見無暇的麵容,雖然是副好笑的樣子,也有幾分動容。

樂嫻從繡筐裏拿來剪刀,沿著吉安腮邊的輪廓將長須剪去一多半。美髯變成絡腮胡後,顯得自然多了。

吉安隻是打算充作小廝仆從,混進竺香苑去稍作打探,自覺這樣已可以應對。

解決了這件事後,樂嫻收好香粉麵脂,輕聲說:“嫂嫂,春芽的爹是府裏的門房,等會去借衣裳的時候順便同他說一聲,以後你要出府也方便些。”

吉安見她一直忙得有板有眼,輕輕揭下胡須問:“阿嫻,你怎麼會懂這些事?“

“話本子裏都有啊,”樂嫻偏頭笑,“不過大俠們的本事更高強,他們用袖子一抹,就能直接換張臉呢!”

吉安聽了哈哈笑,忽而想到了餘吉塬,停下來問:“你阿兄,他為什麼看起來也會不太一樣?”

樂嫻不明白,“什麼叫不一樣?”

“就是:明明是凶凶的,突然又變得靜靜的……”

樂嫻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嘟嘴道:“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我記得阿兄以前總是笑眯眯的,後來突然就不說話了,再後來倒是又說話了,卻跟變了個人一樣。”

吉安料想她那時還年幼,所以說不清楚。索性問得更細致些:“阿嫻,我記得早上的時候,你跟你阿兄還有說有笑。為什麼到了用午膳的時候,見了他卻一聲不吭呢?”

“那是我跟母親學來的。如果阿兄眼裏亮亮的,說明他願意說話。如果他眼裏暗暗的,你說什麼他都不會搭理。”

這是什麼道理?吉安覺得好像很複雜的樣子,“你阿兄,他是生病了嗎?”

“沒有啊,”樂嫻連連搖頭,“阿兄從三歲開始跟著爹爹學醫,他若病了自己能不知道嗎?”

也是喔,體弱的人哪會有力氣凶別人,渾身是勁地操心這不許那不許……吉安因此將疑問放到了一邊。

那天晚上和餘氏請過安後,吉安和樂嫻在憩園門外告別。她帶著木圓回到西院時,見馮喜蓮正好從裏麵出來,身邊跟著冬全。

冬全看見吉安,朝馮喜蓮身後避了避。吉安略略行個禮道:“姨娘來,是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隨便地走走。”馮喜蓮也不正眼看她,挾著一陣濃香的風,搖搖擺擺地走過去。

木圓撇撇嘴道:“這位姨娘也就趁著少爺不在時,才敢這麼明目張膽,當咱們這西院是花園子麼?”

吉安歎口氣,“餘吉塬就是欺負我。”

等回到屋子裏,才聽阿水說,原來馮喜蓮正經是衝著吉安來的。

她主仆二人,自說自話地推門進來,馮喜蓮和冬全一起,將屋裏屋外看了個遍,走時還嘖著嘴說:連少爺的床都爬不上去,被晾在外頭耳房裏,真是笑死人了。

阿水剛怯怯說完。木圓就氣呼呼地說:“馮姨娘自己隻有爬床的本事,就當別人都跟她一樣稀罕這個。瞅著府裏沒人的時候,穿著夫人的衣裳,去爬酒醉老爺的床,這種事哪裏是人人都做得出來的?”

“隨她去吧。”吉安尚不願在馮喜蓮身上花費氣力。馮喜蓮那麼閑,肯定巴不得她來接這個茬,巴掌大的餘府,平常也沒人跟她玩。

吉安也不願跟她玩,她有要緊事。

木圓和阿水雖然不平,見吉安確實不願計較,也就暫且擱下,去打了水來伺候她梳洗就寢。

兩間小屋子,吉安住東邊,兩個丫頭住西間。寧北偏北,白天雖熱些,到了晚間便沁沁地涼爽。

吉安躺在散著微微清香的竹床上,點燃的艾絲在黑暗中發出微紅的光。才離家兩日她就覺得已經過了好久,不知道明天是否能去見見阿江……

“少姨奶奶!少姨奶奶!”

吉安是被木圓晃醒的。

她在迷糊中猛地一驚,打挺坐起來沉聲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