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吃完晚飯後,便又讓周冉把我召喚過去。看來她老人家已經把我當成她的外甥女婿也未曾不可。
與白天的見麵不同,此時我已經沒有任何的不安和害怕,此時的我也把她當成一位飽經風霜的慈祥老人。
與上午的見麵時的前奏內容一樣,周冉再次端上來兩杯茉莉花茶,我們喝了幾口,外婆則徐徐翻動她記憶裏的黃頁,一章一章娓娓說來。
“看來我們還是有緣?”外婆抿著嘴笑了笑,她臉上的瞬間皺紋舒展開來,宛如孩子般的笑容。如此看上去,她此時應該是開心至致。
我笑著般點了點頭。
外婆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茉莉花的香味隨著她打開蓋子的一瞬間香飄四溢,在房間裏彌漫開來。我仿佛進入了一片茉莉花的花海之中。
“看過米粒兒那孩子啦?”外婆將杯子端放在桌子上,眼神和藹地看著我。
“嗯。看了幾眼,就是不知道她幾時醒來?”說完,我喟然一聲歎息。隨後久久注視著外婆身後的一張畫像。畫像顏色顯得陳舊,好像是清末民初的裝扮,一身旗袍著身,麵若桃花,但比桃花顯得白皙,眼睛透徹亮光,年齡看上去大概也就20歲出頭,頭發盤在腦後,一支像是黃金打造的發簪頭發中間。畫像裏的女人嘴角露出淺淺微笑。我心裏在想,一般人家中堂掛的都是祖上的男人畫像,這裏何以掛一副女人的。實在是猜測不透。
“那是我的外婆。”外婆輕輕咳嗽兩聲,打斷了我的猜測。
“哦。”我點了點頭,周冉似乎告訴過我,她們家的病症幾乎都是代代相傳。
“醒來恐怕不易?”外婆的臉上既沒有感到多少悲傷的神色出來,也沒有顯得多少歡喜,好像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呆呆地看著她許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外婆接著說到:“像這種魔症恐怕也是世界上少有的吧?”
我仍然不做聲。
“我是17歲那年得了這種魔症?那時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現在看起來,我得的那病與米粒兒和她媽媽來比較不知道要輕多少。”外婆說到這裏話嘎然而止。她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悄悄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仿佛那是一段噩夢般的記憶,由不得她不黯然淚下。
“至少我現在有了那段記憶?要不然我與大街上的瘋子有何兩樣?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不知道?”外婆繼續說到。
我莫不作聲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豎起耳朵聆聽外婆的述說。
“想起來都有點可怕?”外婆的手顫動了一下,“我得病那年正是日本鬼子鬧的最厲害的時候,我們村那時駐紮了好幾百個日本兵,天天殺人,天天燒殺掠奪,簡直是一群牲口。”外婆說這些話時,嘴唇咬得死死的,臉上的肌肉擰成了一團。仿佛那段不堪入目的曆史就擺放在她的麵前一樣,曆曆在目也未曾可知。
看的出來,一個親曆過日本侵華戰爭的老人是何等的痛恨這些慘無人道的日本兵。
隨後外婆告訴了我一個驚人的事情,那就是在當時她曾經救起過一個學生模樣的啞巴,當時那個學生傷的很重。此時我不由地想起老成田的事情來了。難道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莫非外婆就是老成田要尋找的李香蓮?這個想法在腦中一晃而逝。
但外婆嘴裏念念有詞說到“我怎麼也想不到會和一個日本鬼子睡到一起?”的話更讓我吃驚不少。
隨後外婆似乎悲戚難忍竟昏厥過去了。
我長大嘴巴呆呆地盯著她,這時周冉進來將外婆攙進裏屋我都不知道,我仍然目瞪口呆地傻傻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直到周冉推了我一下後,我才真正醒悟過來。
外婆的話讓我始終覺得她就是老成田要找的李香蓮,但我此時並沒有把這話告訴周冉。
因為從外婆的話中我揣摩了一下,她可能隻是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一人,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這也是我不敢將這個秘密說給周冉知道的原因。
“外婆還好吧?”我麵露悔恨的表情看著周冉。
“沒關係?這不怪你?外婆隻是太激動了,睡一覺就會好的。”周冉並沒有怪罪我的意思。
“哦,那就好,要不然我的罪過可就大了。”我漲紅著臉說到。
“外婆與你說什麼了,竟然那麼激動?”周冉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必外婆的昏厥在她看來是不太正常的事情,或許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我著實不願意將外婆的那段不光彩的曆史告訴她,張著嘴“啊”了半天,始終一個字都沒有吐露,並不是我想保守什麼秘密,畢竟這件事說出來,無論是米粒兒還是周冉她們都不會讓我好過。
“行了?不說就不說嘛?”周冉臉色一沉,此時的她像極了米粒兒生氣的模樣,小嘴一嘟噥,臉撇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