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低下頭,內心的激動漸漸平息下來,盯著冰霜中的冷痕,怔怔瞧了好久,沙啞著嗓子道:“上天讓鈴鈴遇到你,究竟是你的罪孽,還是我的罪孽?”
她緊緊握著神杖,關節已經發白,似是做著痛苦的掙紮,口中喃喃道:“我真的要殺了你嗎?”她默默地問自己,一滴淚水自眼角悄然滑落。
這時,遠處青鬆之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屏兒少主?你怎麼在這裏?”
鈴鈴哭聲驟歇,似是沒料到有人認得自己,等看清了來人後,哭聲又響了起來,央求道:“玉叔叔,你快去救小哥哥,我要小哥哥好好活著!”
來人微微遲疑了一下,微笑道:“少主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誰是小哥哥?”
鈴鈴“哇”的一聲,哭得更傷心了:“婆婆不要鈴鈴了,她要殺死小哥哥,還放出龍兒來凍住他,嗚嗚嗚……你快去攔住婆婆,我不要小哥哥死!”
那人聲音變了變,鄭重地道:“太夫人她老人家,果真在這裏嗎?——少主,跟屬下回去吧,我代你求求她老人家。”
空山婆婆聽了這番對話,已知來者是誰,連忙拭幹了淚痕,臉上頹傷之色一掃而空,手執神杖凜然而立,目光炯炯地盯著路口。
不多時,石階盡頭青鬆轉處,出現了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一手執著銀笛,一手牽著鈴鈴,快步迎了過來,正是玉笛生。
空山婆婆望著他,冷漠已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期盼的微笑。
在她身後的空地上,火苗燃燒過後,原本的一片綠葉草茵,呈現出一派焦灼之氣。塌陷數丈的大坑內,一個男子正揚刀斬下,卻被一瞬凍結了,一根根冰菱直刺衝天,成了一個銀色的寒冰世界。地麵上斑斑駁駁,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背轉著身,也被一層冰霜凝結,靜靜地無法動撣。
玉笛生看到周圍劇變,神色微微一變,但又很快回複過來。
在空山婆婆身前一丈之遙,他鬆開了鈴鈴的小手,單膝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道:“屬下玉笛生,不知太夫人大駕,未曾遠迎,望乞恕罪。”
空山婆婆點了點頭,淡淡道:“出門在外,無須張揚,不必行上下之禮。起來罷。”
“是!”玉笛生這時方敢起身,側身侍立一旁,略抬起頭察顏觀色,這才恭手道,“不知太夫人移駕,突然出宮來此……”
“哼,這也是你該問的?”空山婆婆掃了他一眼,長袖一拂,頓時變了臉色,冷冷道,“交代你辦的事,你辦得如何了?”
玉笛生見責,立刻不敢再多問,躬身道:“回稟太夫人,一年多以來,屬下遍訪三山踏破五嶽,一路暗訪打探,所幸不辱使命,的確探聽到了一些訊息。”
“很好!”空山婆婆微微笑了笑,眼中再次流露出期盼的光芒,急切地道,“它們……到底在哪?快,快說!”
“玉叔叔!”鈴鈴突然奔到他跟前,搖著他的手,可憐巴巴地央求道,“我不要聽什麼訊息,我要你向婆婆求情,放過小哥哥!”
玉笛生看了空山婆婆一眼,一時麵有難色,遲疑道:“少主放心,屬下既然答應過你,就一定會做到。”說到這裏,又湊向她耳邊低聲道,“鈴鈴要乖,千萬不可胡鬧衝撞太夫人,不然她老人家一生氣,誰也幫不了你,更別說救你小哥哥。等我向她稟明一切,到時她心情好些,我立刻向她求情。”
鈴鈴心思單純,又一向乖巧,聽他說的有理,便重重地點著頭:“好!鈴鈴聽玉叔叔的話,再不胡鬧了。我不急你也不要急,慢慢跟婆婆說,慢慢哄她。”果然乖乖地站在一旁。
空山婆婆聽她乖巧,特別最後一句“慢慢哄她”,更覺伶俐可愛,怒色頓時消減不少,微笑道:“想不到她任性胡鬧,竟會聽你的話。”
玉笛生道:“屏兒少主性子雖拗,但一向深明大義、通曉是非,其實是個好孩子。”
“是啊,她是個好孩子……”空山婆婆被觸動心事,輕歎一聲,神色一時迷離起來,怔怔道,“如果那個逆子,當年能有她一半聽話,不那麼執拗,不那麼讓我難堪,那該有多好……”
一滴淚水,自她眼眶倏然滴了下來。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拭去淚水,快速回複了神色,又問道:“‘聖劍玄鉤’的下落,到底在哪裏?”
玉笛生沉默片刻,忽然黯然下來,低低道:“在回稟此事之前,屬下還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
空山婆婆道:“你是說,你答應鈴鈴的,代她向那孽障求情?”
“不,”玉笛生麵色悲淒,緩緩搖了搖頭,似是終於鼓足了勇氣,半晌才道,“屬下所要說的,是公子……冷雪衣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