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衣之死！
這五個字，有如一把利刃，霎時劃破長天。
空山婆婆身子一震，臉色瞬時慘白無比，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終於，她閉上了眼睛，滿臉盡是痛苦之色，緊握神杖的手，也握得更緊了。
玉笛生盯著她，半晌沒有言語。
良久，空山婆婆吐出了幾個字：“他的死，我已知道了……”
“您……您已知道了？”玉笛生睜大了眼睛，心中雖有驚疑，更多的卻是傷感，“那太夫人您為什麼……”他意識到不妥，連忙住了口。
“為什麼？”空山婆婆苦笑一下，問道，“你是不是想說，他死了，我為什麼不傷心，為什麼沒有去看他？”
玉笛生低下了頭，恭手道：“屬下不敢。”
空山婆婆嘴角一動，苦笑了一下，道：“這個逆子不忠不肖，寧死不肯悔改，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為什麼要為他傷心？”
玉笛生歎了一聲，喃喃道：“也許，公子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哼！苦衷？”空山婆婆冷笑一聲，辛酸地道，“他縱有苦衷，就可以目空一切一走了之，棄我於不聞不問？他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人！”
玉笛生哽咽道：“可公子……畢竟是走了。”
空山婆婆聽他這麼說，沉默了片刻，緩緩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淒清的神色：“是啊，他走了，這個不肖子終於走了，永遠地走了……”
“婆婆，誰走了？你是說叔叔嗎？”鈴鈴睜著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她，充滿好奇地問道，“叔叔他走去了哪裏？”
空山婆婆低下頭，深深地望著她，沒有回答。
鈴鈴見她不答，又轉過頭望著玉笛生，追問道：“玉叔叔，你不是說叔叔喜歡著秦姑姑，要和她永遠在一起嗎？他怎麼說話不算數，一個人走遠了？”
玉笛生望著她，見她天真的臉上那一雙企盼的眼神，勉力一笑，道：“你叔叔沒有走遠，他隻是去了另外一地方。”忍不住又是一陣黯然，不禁暗想：“也許他的死，對於你來說，是好奇多過於傷感吧？”
鈴鈴聽他沒有死，放鬆了一口氣，歪頭想了一下，又道：“另外的地方……他也跟聖祖、玄尊一樣，去了‘歎息鏡’裏嗎？”
“歎息鏡？”玉笛生臉色一變，不覺身子微微震動，沉聲道，“誰告訴的你歎息鏡？”
“族人都這麼說的，”鈴鈴並未發覺有什麼不妥，一副悠然神往的樣子，憧憬道，“他們說咱們肉身死了，靈魂都會回到青冥湖底。有人心願未了的，還會進入什麼‘歎息鏡’裏，到時就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
“這個……”玉笛生不禁一愕，臉色更加鄭重，猶豫著不知該說什麼。
突聽空山婆婆神杖一頓，頃刻臉色鐵青，大聲喝道：“胡說八道！他們多嘴多舌，都是騙你的！沒有的事！”
“哦，原來是騙我的。”鈴鈴低下頭，掩抑不住失落之色，來到冷痕跟前，望著冰霜中的臉龐，眼淚瞬間又流了下來，“如果真有‘歎息鏡’，那就太好了。等我死了，就去那裏找我喜歡的人。”
玉笛生聽她小小年紀，雖心智未開，竟能說出這話，不覺心頭一震，正色道：“屏兒少主，千萬不可胡思亂想。”
鈴鈴仰起臉，委屈地道：“什麼是胡思亂想？我喜歡小哥哥，這樣錯了嗎？”
玉笛生臉色慘變，失聲道：“你不可以喜歡任何人的！”
鈴鈴急道：“為什麼不可以？玉叔叔，怎麼連你也這麼說？”
玉笛生不置可否，無奈地輕歎一聲，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在霜雪冰封之內，一位少年衣衫襤褸、麵帶病容，正是心中掛念之人，冷痕！
玉笛生睜大了眼睛，著實震驚了。
他之前費盡周折，召喚出白蝶靈冥聖使，載他飛上藍天。更在大苦厄寺層層圍困下，央求方丈神僧放他一條生路，希冀他可以找到那個人，化除體內的異種靈氣，以保全冷雪衣最後一點血脈。
但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可憐的孩子，居然誤打誤撞，被空山婆婆冰封在霜雪之中！
他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隻愣愣佇立著，不停地重複道：“是他……怎麼會是他？”
空山婆婆看出他的異樣，緩緩走了過來，麵無表情地道：“怎麼，你見過他？”
玉笛生木然轉過頭，沙啞著嗓子道：“太夫人，您可知道這孩子是誰？”
空山婆婆掃了冷痕一眼，突然沉默下來。
過了半晌，她終於咬了咬牙，斷然道：“我當然知道！他的眼睛鼻子，跟那個逆子，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轟——
玉笛生感到一陣眩暈，身子劇烈地晃動著，連連後退了幾步，隻覺胸口一陣疼痛，“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如果可以，這個沉重的問題，他情願沒有問，情願她沒有回答。可是，他偏偏問了，而她，也偏偏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