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的叫聲並不很大,在伍丁聽來卻如五雷轟頂,渾渾噩噩地失去了知覺。
見又有人來,猙跳起身,沿山腰飛快地逃走了。
紫霄不料東原竟然有猙存在,自己無意間闖下大禍,也不由呆了一呆。
猙乃世間凶獸,紫霄當年遊曆九州,也曾聽說過此獸的名頭。後來回到師門,在藏經洞遍閱典籍,知道此獸性嗜猛獸,相中者皆對之啼叫,無論獅虎,一啼魂魄俱喪,猙乃不費吹灰之力慢慢享用。
此獸叫聲獨特,如擊山石,所以紫霄聽見叫聲便知。
紫霄垂頭喪氣地走到伍丁跟前,見他昏迷不醒,運轉法力一查,卻是三魂失了一魂。
伍丁道法已至小成,道心已堅,加之屢服仙草靈丹,魂魄穩固之極,原不至著了猙的道兒。但一來不知猙的手段,二來怕驚擾麒麟,根本不曾運轉法力。倉促之間被它一啼,三魂便已失去一魂了。
要知魂魄乃人之根本所在,若不及時招回,則不免六神無主,即便不死,也不過如行屍走肉一般。
道家自有招魂妙術,紫霄自然也精通此道。然而二人離青州已遠,紫霄缺少幫手,一個人難以布陣作法。
不過返回青州也不大現實。一是伍丁在此失魂,應當在此地招回;二是必須在短時間內招回,伍丁隻失一魂,柔弱而易散,陰魂一散,則永無招回的可能。
紫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繞著伍丁走來走去,終於給他想出一個法子來。
道家的招魂實際上是拘魂,由數名道士按五行方位布陣,慢慢施法將生魂拘回,納入魂主體內。這也是生魂難禁,至於無主幽魂,則紫霄一人便可手到擒來。
如今紫霄一人,此法並不可行。紫霄考慮用符咒布下五行聚魂陣,先將伍丁失魂聚於此地,再於每日子時頌招魂經,激發伍丁自身靈力,使魂魄複歸主體。這也是伍丁修道有成,靈魂強大,若是尋常靈魂孱弱之人,此法卻無效果。
紫霄看看天色,將伍丁平放在正西方向,左手掐訣,右手在五行方向連飛五個符咒,隻見巨大的銀絲符咒在空中一閃而沒,紛紛鑽入地下。紫霄念個咒語,大喝一聲,空中白光一閃,數丈方圓頓時薄霧蒙蒙,陰風陣陣。
紫霄布好陣勢,便在伍丁身側盤腿打坐,等待子時到來。
半夜子時,紫霄立起身來,衝天地四方各施一禮,左手掐訣,腳踩北鬥七星步法,嘴裏念道:“祖師傳令,丁甲站班,千裏招魂,速歸本體,急急如律令!”
右手劍指半空,“當”地一聲,如中鍾磬。
於是念道:“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幹,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魂兮歸來!西方不可以止些;北方不可以止些;東方不可以止些;南方不可以止些。無上天些;無下此幽都些。”
這招魂經言辭晦澀,極其繁雜冗長。紫霄久已不行此道,這次也是無奈為之,直念得口幹舌燥,這才結語道:
“魂兮歸來!反故居些。亂曰:嗚呼歌兮歌正長,魂歸來兮不可久。湛湛汶澤兮,上有楓。目極東原兮,傷春心。魂兮歸來!哀北山!”
紫霄念畢,衝四方胡亂行個稽首,回頭看看伍丁,仍是一動不動,心中惱怒之極,恨不能一把抓了伍丁一魂,強行放回他的體內。再喝令他替自己烤上幾條肥美的魚兒,方解頌經之苦。
伍丁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處,恍惚中來到一個所在,那兒有一個梭形物體,發出強烈的光芒使他無法看清楚周圍的一切,隻有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裏,很大,亦或很小。
那梭形物體突然一閃而逝,進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伍丁這才發覺自己身在一個峽穀中,茂密的樹叢灌木遮擋著一個洞口,洞穴內仿佛有聲音在呼喚著他。
這聲音很像李振!再仔細看,洞穴也分明是自己小時候和李振一起發現,後來兩人也常常在那裏麵躲藏,有時候也在裏麵藏東西的一個地方。
他抬起腳,卻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正在此時,一個聲音自空中傳來,若有若無又似乎就在身邊,好象是父親喚他回去。
他卻突然看到了一隻麒麟,一隻渾身紫氣繚繞的瑞獸。
一連三天,紫霄每夜作法頌經,終於在第三天夜裏,看到伍丁眼皮動了一下,接著聽到伍丁低聲嘟囔著:“抓麒麟啊!”
紫霄似乎忘記了先前的怨恨,匆忙結束了誦經,也沒忘了上下四方各施一禮,這才衝到伍丁跟前抱住他的頭,連聲道:“清風!清風!”
“祖師,天亮了?”
伍丁感覺自己一定是作了一個夢。
從東原向東,一路都是無邊無際的平原,漸漸人煙稠密,村鎮錯落。二人不便土遁,於是一路行走,順便也看看風土人情。
經過一個叫會城的地方,再往前走,卻又愈行而人煙愈少,野獸出沒,雜草叢生,腳下的泥土也濕潤甚至稀軟難行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升起到空中,畢竟在這樣泥濘的荒野,靠兩隻腳前行是很費力的事。
飛行果然快捷得多,沒多久,就聽見前麵傳來很響的水吼聲。
濟水據說發源於極北的異族雪域,流入雍州境內就已經是有名的大河,雍州人稱為大西河。
豫州人稱其為洛水,再蜿蜒向東經冀州西部進入兗州,一直向南入海,已是九河交彙。
傳說濟水因有上古神龍而聞名,不過兗州龔遷與龍族交好卻是事實。正因為如此,盡管龔遷的為人在修道界頗有微詞,其門下也鮮有法力高強之人,而龔遷的南相山仍穩居兗州修道界首位,其中大半是賴龍族之力。
二人來到濟水邊,見那濟水果然名不虛傳。河麵足有上百裏寬,河水澎湃洶湧,掀起幾十丈高的激浪,浪花飛沫如雪花飛濺開來,隨風飄出數十裏遠,所以河岸一帶四季都被蒙蒙水霧所籠罩。
紫霄在河邊慨歎一番,對伍丁說道:“我看這附近幾十裏內沒有渡口,所以隻能駕土遁飛過去,也不知道你行不行?”
伍丁躊躇片刻,自思別無他法,咬牙說道:“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紫霄笑著搖了搖頭,當先升在空中,向河對岸飛去。伍丁也隨後趕上,不過仍舊兩眼向天,不敢看那渾濁的水浪。
兩人飛出十多裏,河麵突然扭曲現出一個巨大的旋渦,驚濤駭浪聲如雷鳴,聲勢極為驚人。
伍丁本就對水心存恐懼,此時聽見水麵的變化,不由自主向下一瞥,見河水無風起浪、旋渦詭異,立即向高處飛去,一邊將骨龍刺祭出,在空中不停盤旋。
隻見旋渦上遊突然開鍋般翻騰不已,一股黑煙從水下飄出,在水麵凝成一大片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