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沒有醉,隻是有些乏了。”念紅藥垂手擱杯,單手輕扶著額角,夜風清寒,燈影幢幢,恍然間憔悴損。頃刻,又見她緩緩抬起了頭,伸出一隻手探向酒壺,奈何遲遲未曾觸及,反是險些碰翻一隻酒杯。
莊飛揚見其如此,不免生出幾分憐憫,便抬手取過了酒壺:“我幫你。”
“不必。”酒壺傾斜,正要注酒入杯,不料念紅藥忽伸二指擋了下來。蔥白手指緩緩接過了酒壺,準確無誤地注酒入杯,言語間堅定而倔強,“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莊飛揚聽其如此回絕,心底 自然不是滋味,正要解釋,卻為念紅藥一口打斷,“你來之前,我能安然獨飲,你來之後,我亦能安然獨飲。”
“你不是邀我喝了一杯酒,如何還是你安然獨飲?”莊飛揚望著念紅藥,不以為然地笑了。
“你入了口便是你的,我入了口便是我的,各喝各的,怎不是獨飲?”念紅藥輕輕笑了,夜色愈發迷離。
“照你這說法,這天底下飲酒之人,無人共飲得了。”莊飛揚搖了搖頭,無奈笑笑,隨手奪過念紅藥手中的酒壺,為自己斟滿一杯。
“不盡然,古人不是有舉杯邀月對影之說麼?”念紅藥輕笑著也搖了搖頭,舉起了手中酒杯,赤色眼眸落入了酒中,仿佛朱砂般盈盈欲滴,“月影入酒,豈非共飲?”
“妙得很,妙得很!”莊飛揚聞言,不由嘖嘖稱讚,抬眼恍過夜色沉沉的天幕,擱了酒杯,不免惋惜歎道,“隻惜今夜無月。”
“那有什麼關係?就算有,我也看不見了。”念紅藥微垂著眼,朱唇浮起一抹笑意,嘲弄得緊。
“念紅藥,你總是這般固執麼?固執得不肯要任何幫忙。”莊飛揚輕啜一口酒,緩緩放下了酒杯,垂眼瞧不清神色悲喜。
“是,我念紅藥不要人施舍,這麼多年也獨自活過來了。”念紅藥將酒杯擱下,麵色冷得緊,言語間透出幾分疏離來,看得出她極不喜歡這個話茬。
“我不信,你這輩子就沒有求過人?”莊飛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為何求人?求了也不見得就有用?何必求人?”念紅藥癡癡笑了,酒沾唇色豔紅,妖嬈無邊。
“說到底,你還是有求過人的。”莊飛揚不經意地掃過念紅藥,瞥見了她垂眸下掩藏的一絲哀戚,篤定道。
“是,我念紅藥這一生隻求過一人。”念紅藥緩緩說著,唇邊淺笑,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苦楚難言,“不過是個笑話罷了,滿心企盼換來的也不過是空歡喜一場,更深的是無邊絕望。”
“更深的絕望?”莊飛揚端起一杯酒,桃花眼底忽而變得凝重起來。念紅藥妖嬈而嘲弄的聲音浮在耳邊,他怔怔握著酒杯,端在唇邊,忘了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