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蹇碩也是故意玩笑,卻不料許相根本沒接茬,隻是嗯了一聲,問道:“皇上召我何事?”
“我也不清楚。”
“與曹鼎抄家一事可有關係?”
“曹鼎被抄家了?”蹇碩瞪大了眼睛。
許相見他這模樣明白他什麼也不知道,多少無益道聲“少陪!”就往裏走。
蹇碩拉著他衣襟道:“大人慢著,皇上不單召您,還有賈大人呢!您需等他一同晉見,您知道賈尚書現在哪兒嗎?”
“在這兒啦……這兒啦……”不待許相說話,就見賈護氣喘籲籲從遠處跑了過來。眼瞅著到了跟前兒,卻一不留神跌了個跟頭,長衣也撕破了,懷裏的冠也摔壞了。
蹇碩見了趕忙上前就攙,忍著笑道:“這是怎麼話說的?您老見了我還來這麼大的禮,您這唱的是哪一出呀!”
“孟浪了……孟浪了……”賈護哆哆嗦嗦牛喘著起來,這口氣兒卻是怎麼也緩不上來了。
“別說了,皇上要見你們,快去吧!”
賈護趔趄著就要跟著走,許相一把拉住他:“哪兒去?”
“見駕。”
“見的什麼駕呀!你瞅瞅身上吧!”素來不多言的許相真是急了。
賈護低頭一看,當真該給自己來倆嘴巴,朝衣冠帶都沒有還見的什麼駕,更何況現在這一襲深衣也摔得破爛不堪了,衣袖都扯了,這樣子能見駕才叫荒唐呢!好在他們當的是尚書官,一年裏中倒有一半得日子在宮裏度宿,尚書台總另存著一身朝服,當下趕去換衣服。慌手慌腳折騰了好一陣子才奔嘉德殿去。
待到了殿中,許賈二人隻見上麵並無旁人,劉宏正坐在龍書案後,手裏似乎把玩著什麼畫卷,臉上的表情卻是沒什麼異常。二人不敢怠慢,趕緊跪倒問安,卻不見答話,也不好大模大樣站起來,隻得低頭摳磚縫。許相賈護與劉宏接觸得多了,自知他越是不說話事情越是麻煩,心裏一個勁兒打鼓,這會兒算是大徹大悟到天威不測四個字了。
過了好一陣子才聽上麵傳來不陰不陽的聲音:“兩位今天本市告了假的,朕匆忙間叫你們來,是有一樁我朝故事要請教。”賈護聽他這樣說,真不知道該怎麼答,生怕說錯一個字招惹殺身大禍,隻得默不作聲,又聽到“二位都是我朝飽學之士,必定知道我朝的故事吧?”
賈護尚不知如何答複,卻聽許相道:“臣稍知一二,敢問陛下所指何事?”
“請問二位,汝南歐陽歙其人你們可知道?”劉宏冷冷道。
倆人聽他問起這個人,心裏已然涼了半截!歐陽歙字正思,也算是光武帝劉秀開國的勳臣,而且通曉伏氏《尚書》當過新莽時候的博士。他在朝在野都名聲甚大,子弟門生也是遍布天下。建武十六年歐陽歙擔任了大司徒,卻不意間勾出他許多年前擔任汝南太守時收受賄賂度田不實的舊事,雖然當時許多人都為他說情,但劉秀還是將他下獄賜死。今日劉宏提起這個人,其用心自然可知。
“臣有罪!”許相重重磕了一個頭道。
“你有罪無罪且放到一邊。我問你那歐陽歙該不該殺?”劉宏問道。這個問題可是爭論已久的了。
許相腦袋貼著地,眼珠一轉道:“該不該殺全在聖心所默!”這一回雖然放肆卻甚是巧妙,連賈護都不禁琢磨:虧他這悶葫蘆怎麼想出來的!許相雖然不愛說話也不甚清廉,但卻是心思機敏大辯若訥之人,與賈護那樣的阿諛之人實是大不相同。方才他雖然一路奔跑,但腦子絲毫都沒停,早把這半日的事情前前後後合計了好幾遍,料到曹鼎雖被鎖拿抄家可所派之人卻是樂鬆,樂鬆與曹鼎也很交好,既然派此人去辦差自然不會有性命之虞,至於他和賈護甚至未被鎖拿抄家,想必至多是把官丟了,不會有大礙,所以才這樣奏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