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詔鎖拿罪臣曹鼎,並抄沒家產!”
樂鬆這一嗓子可真是來的突然。曹鼎驚得一哆嗦,手裏的酒杯嘩啦一聲落在地上;在座的人全都愣住了,原本亂哄哄的大堂霎時間變得鴉雀無聲。沉默了好一陣子,隻見老許訓慌裏慌張站起來嚷著要走。
在座眾人轉念一想:還是這老東西腦子快,曹鼎壞事兒了,再在這裏耗下去,萬一被扣上個與罪臣同謀或者什麼結黨營私的罪名,那還了得?想至此紛紛打定了主意,頓時堂上又一片混亂,那些個賓客也顧不得什麼漢官威儀做客禮數了,不約而同起身往外湧,這邊衣袖把酒盞帶倒了,那邊不留神將幾案踢翻了,杯碟碗筷稀裏嘩啦狼藉一片,還有倆腳底下拌蒜的還栽了一跤。那些人明明是往外跑,嘴裏還一個勁向著曹鼎圓場:“曹大人,在下家中有事,先去了。”,“今日不便,改天再來。”,“一時不適,我先回去歇著了。”,“曹兄,我有酒了,量淺先行。”“如廁!如廁……”還有一等人根本就顧不上打招呼,順著牆根兒涼鍋貼餅子蔫溜了!
袁基這會兒也拿不定主意該如何了,要是隨著大夥走了也太失他袁門公侯世家的臉麵了,硬撐著留下來卻也是無故蹚渾水,跟周毖、伍俘小聲低估了半天,才勉強蹩到曹鼎跟前施禮道:“曹大人,今日我等前來拜會,不料天威不測遭此變故,事出突然多有不便先就此別過。大人若有何為難之處需我袁家驅馳盡可命子弟前來告知,在下絕不推辭。那麼……我等先告辭了。”言罷帶著周武二人出門而去,但步履之間仍不無慌張。
曹鼎驚此大變不禁愕然,有如當頭挨了一棍子,即刻臉色煞白淌下汗來,但他畢竟經多見廣閱曆資深,沒有跌倒咬牙挺住。初是驚大於懼,少時卻升起一陣悲傷,看著遠去的眾人對樂鬆強笑道:“有勞樂兄傳詔……不知老弟此番獲罪因何緣故。”
“天威難測,愚兄也難明其中緣由。”樂鬆搖搖頭,“方才皇上急召我入宮,便傳下此令,我也是甚感詫異倉促。”
“不過樂兄前來那我總比差別人來好得多……”此刻曹鼎也無需再多問什麼,他明白自己平日的所作所為,別的且不論,單單貪贓一條落個蒙罪抄家的下場就已經足富裕了。他擦了擦額角的汗,喘了口苦笑道:“慚愧!慚愧!剛才笑麵虎還道我是個不倒翁,今天看來是要倒了,沒想到四十歲壽日竟然是我的難日。虧我還渾然不覺,在這裏兀自飲酒作樂談笑風生,見笑!見笑!”
鄒靖、魏傑等一幹北軍的老人竊竊私議了許久,他們固然與曹鼎是表麵上的交往,但與已經官複原職的長水校尉曹熾皆是相當要好的,這等情形也不願坐視不理或拍屁股就走。北軍中侯鄒靖見樂鬆沒有答話是個空兒,忙走過來道:“曹大人,您且放寬心吧。我等著就往令兄處走一遭,大夥商量商量,看此事是否還有什麼餘地。”又轉臉向樂鬆道,“樂大人,皇上心緒如何?”
這句話問得甚是重要,樂鬆明白他是要設法解救曹鼎,皇上要是盛怒此刻就不便強出頭,皇上要是言語留有餘地就還可挽回。“這個嘛……”樂鬆低頭想了想,“方才主上言語冷靜,並無什麼怒意。不過鄒兄也知道,主上所定之事若要更改恐是不易的。”
鄒靖點點頭:“事在人為嘛。”
曹鼎心頭一陣暖意,剛才袁基所說的都是不值錢的漂亮話,反倒是這些個與兄長交涉甚深的人更能相助。他忙向鄒靖等人深施一禮,道:“曹某多謝列位大人的美意,不過如今在下是獲罪於天無可禱也。還是請列位不必再為在下費心了,在下承受不起了。”說到這兒眼淚已在眼眶裏打開了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