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這才意識到朱儁還吃著呢!隻見他咕嚕一口酒、吧嗒一口菜,有滋有味的,瞧著自己桌上沒什麼了,起身又從傍邊的幾案上端過一碟子來,還歎道:“你看看你看看,沒吃完就都走了,趕著奔喪一樣!真是暴殄天物呀!”
盧植此刻一塊石頭已落了地,起身道:“公偉,別丟人現眼了,咱們走吧!”
“你著什麼急?我接著吃,禮要是送出去買了人情還倒罷了,如今全都官沒了,連個響都沒聽見。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直接送到府庫去呢,再不狠狠吃一通,可就賠大了啦!”朱儁滿不在乎。
這時樂鬆引著曹鼎已經走遠,眾兵丁一擁而入穿堂而過,他們有的攆人、有的貼封印、有的翻箱倒櫃,霎時間偌大的尚書府第亂得雞飛狗跳,隱隱傳來丫鬟婆子們的哭聲。孟德呆呆地愣在那裏,剛才高朋滿座人聲鼎沸的情景簡直是宛如隔世。
“不吃啦,咱走吧!”朱儁終於挺著肚子站了起來,將油手毫不在意地在粗布衣服上抹了兩下對盧植道,“雖說酒肉是人家的,肚子卻是自己的。貪心害人呢,吃得少不甘心,吃的多了又克化不得,到頭來還得吐出來,或是活活撐死!早知道要吐當初何必要吃?自己的身子當自珍自重,年輕人時長道遠,切記切記!”說這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眼睛打量的卻是孟德。
孟德咂摸這話的滋味,沉思不語。
卻說許相和賈護一前一後出了曹鼎的府邸,卻不見各自的車馬。這才想起早上來時原是打算與曹兄盤桓一整日的,就把車夫打發回去了,要等到傍晚才會來接他們。誰知出了這樣的岔子,現在要坐自己的車馬是不成了。賈護有心進去尋曹府借一乘車出來,又一合計這府現已被官兵抄沒,即便有車又怎借的出來。他正在萬般無奈團團轉的時候,隻聽許相道:“顧不得那許多了,起旱吧!”說著除下頭上的遠遊冠,抱在懷裏就跑。
“這、這……”賈護猶豫了片刻,琢磨著也沒別的主意了,隻好跟著跑去,“老許啊,你等等我!”
許相腳下健步如飛哪裏有工夫搭理他,生怕遲了一步皇上就將抄他家的命令也傳下去了。賈護比不得許相,一來他上了些年紀,二來又是個大胖子,跟在後麵呼呼直喘,跑了不久合計著就是抄家也不願意受這份罪了。路上來往之人見這倆人衣裝華貴卻拚命奔跑,皆麵麵相覷摸不著頭腦。
這宗新鮮事兒也真新鮮到家了洛陽大街上平地跑尚書!
洛陽城算來東西六裏,從東城永福巷到宮門加上拐彎抹角也得四裏半,這趟要是幹跑也不近了。更何況他們赴宴穿的是大袖長衣,蹬的是厚底的靴子,懷裏麵還抱著冠,這份罪遭得可不小。饒是許相體力好腳底下快,跑到皇宮大門口也已經快半個時辰了,後麵的賈護早拖拉得沒了蹤影。他忙駐足擦擦汗整理衣衫,剛要摸牌子入宮,卻見一個小黃門從儀門大步而出,貌似要出去傳詔。
那黃門官見了許相著實一愣:“是許……許尚書嗎?”他見一相莊重灑脫的許相弄得一張大紅臉,喘息不止,都不敢冒然相認了。
“是我!”許相穩住了心神,抬頭一看卻是蹇碩。
“這也巧了,”蹇碩嬉笑道,“皇上命我召您即刻入宮,誰知在這兒遇上了,我這差事好當了。您老得了賞可別忘了我!”
蹇碩甚是得皇帝劉宏的寵信,而且這人隨和親善比張讓等更得人心,平日裏與許相等一幹在宮裏忙碌的官也熟稔了,常開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