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兒啊辯兒，娘可都是為了你呀……你將來要好好孝敬娘呀……娘要是死了你可不能忘了娘呀……”
皇子劉辯才六歲，哪懂得發生了什麼，一頭的霧水，又見母親痛哭流涕死呀活呀的，也嚇得抱著娘哭。趕巧了，國舅何苗正入宮請安聞，聞聽皇上在批閱奏折就先奔了長樂宮來了。他常來常往也慣了，平日裏與姐姐議事又從不許他人在場，所以宦官們也未敢阻攔，他未加通稟一個人晃晃悠悠岔進來了。
他一進來可就傻了，眼見得大人哭、孩子嚎，娘倆跟淚人一樣：“姐姐……這是怎麼啦？”
何後連忙拭淚，故作鎮靜道：“沒什麼……沒什麼……辯兒，回去讀書，我跟舅舅有事情要談。”眼瞅著兒子念念不舍地去了，她也撐不住了一把拉著何苗的手，“兄弟！咱雖不是一個爹養活的，但我拿你當親兄弟……嗚嗚……”
“怎麼啦？倒是怎麼啦？說話呀！”何苗也感到了不安。
何後便把今天派出人毒殺王美人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何苗一聽臉都嚇綠了，心裏嗔怪這女人做事不與他商量，把持著在殿裏轉了仨圈道：“快把人叫回來！”
“完啦……過了午時，想必已經……”
“你……啊呀！叫我說什麼好！”
“兄弟，下麵該如何？我現在一點兒主意都沒有了。”何後說著話就簌簌地掉眼淚。
“如何？天曉得該如何！你現在知道著急了，派出人前那本事呢？”何苗又氣又恨，卻見她哭得跟淚人一樣，畢竟人家是皇後，便壓下火道，“別哭了，害別人倒把自己嚇哭了……別哭了……”他在殿裏轉了仨圈，突然想起，“要是真得手了，那個孩子該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何後有膽子做沒膽子扛，頓時懵住了；“孩子？”
“我是說王美人生的小皇子。”
“沒想過……怎麼了？”
何苗緩過一口氣：“那孩子因母而得寵，今後必然得皇上保護。宮裏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是他知道今天這事兒，將來必定反過來危害你們母子。”
“你的意思是？”
“事到如今……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孩兒也弄死！”
“那怎麼下手？”何後現如今腦子裏已經空蕩蕩的了。
“你真是嚇糊塗了。打發個人把孩子抱過來，由你來撫養。”
“我養？”
“對！先養著那孩子，將來找機會再……”
何後點點頭，理理發髻，強打精神走到門首吩咐心腹宮娥去辦。等吩咐完了回來，姐弟倆都見了汗，麵對麵坐下來，誰都不再發一語，靜候消息。何後一門心思為的是兒子將來，何苗是恐怕她出事連累自己，倆人心照不宣。空闊的宮殿裏靜得可怕，連外麵樹上知了叫都聽得清清楚楚。
……
“娘娘！”一個心腹小宦官跑了回來。
“那麼樣？”姐倆都站了起來。
“王美人已經死了……小李子向皇上報信去了。”
何後長出一口氣，馬上心又懸了起來：人是死了，但決不能露出馬腳。趕緊打發他再去探聽。
約摸一盞茶的工夫，小宦官又回來了，跑進來時連帽子都掉了，何苗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露餡了。派去的宦官宮女都叫皇上殺了，孩子也被奪去了，禦醫竟被活活嚇死。何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包道：“弟弟呀，給那個狐媚子下的藥，我自己也留了一點兒……看來……”
何苗一把搶過那毒藥緊攥在手心裏：“事到如今，尋短見又有什麼用。”
“你不了解皇上，她一定會廢了我……下暴室，叫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死……就給宋皇後一樣……”何後一幅茫茫然失魂落魄的樣子。
“你要清醒一點兒！清醒一點兒！”何苗猛力搖著她的肩膀，“事情還沒到那一步，我去找張讓、找趙忠！”
“沒用的，隻要我一死，這事兒就一床錦被蓋了。”
“你死了……辯兒怎麼辦？”
倆人正僵持著，外麵一陣喧嘩畢嵐奉旨告見。
“你是來抓我下暴室的吧？”何後強打精神冷笑道。
“奴才不敢……皇上和太後叫我給您帶個話，教您小心著您的身子，該想的事情想，不該想的事情別瞎琢磨。還說您這裏的宮娥宦官們越發沒有體統了，為了把您伺候好，所有的下人要全部撤換。”畢嵐低頭道。
“好呀……今兒要換我的人，明天也要毒死我吧……”
何苗怕她倒出大不敬的話來，也顧不得禮法，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有勞畢大人轉答，張、趙二位公爺呢？”
“他們倆為太後辦差去了，”說著他瞧四下沒人，壓低聲音道，“國舅爺您放心，多虧他老二位懇求，這事兒總算對付過去了。皇上顧及的是皇家的體麵，已經廢了一個皇後了，再要是……反正今後娘娘需多加小心，小皇子已經叫太後抱走了，今後您得小心侍奉著太後，千萬別再有什麼閃失。”
“請大人轉告兩位公爺，今日之恩何某必當竭力相報。
“報答談不到，不過我得給國舅您提個醒，您這段時間千萬別進宮來了，要是觸了聖怒可不是鬧著玩的。今兒別去請安了，趕緊走吧。我也得複命去了。”
“好好好。”何苗千恩萬謝連連作揖將他送走，回頭再看老姐暈在殿裏了。“人都死絕了嘛！來人呐！”趕忙招呼宮女又是喂水又是捶背，好一陣子她才緩醒過來：“哎……兩世為人呀……”
何苗哭笑不得：“你說何苦來這麼一手呢？我也得趕緊走了，要是碰見皇上，他拿我出氣可受不了。”說著就要走。
“兄弟！你回來……”
“怎麼啦？”
“今兒你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來，我得囑咐囑咐你。”
“你說你說。”
“咱大哥就要進京來了，你趕緊派人告訴他這兒的事兒，叫他一路千萬不要奢侈聲張，免得給人把柄。”
“是是是……”何苗趕緊應道。
“回來！還有，叫他快來！”
“好好好！”
“慢著，快回來！還是叫他別忙著進京，免得皇上起疑心。”
“行！”
“不對，還是……”
“到底怎麼著好？”何苗偌大一個河南尹被她支使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