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芬說好送玉山上學就趕緊回來跟我說事,我已敏感到她將說些什麼,心中忐忑。心裏既急著聽她會說些什麼,又害怕她馬上就回來,說那些我不愛聽的事。我就這樣不寧地等她。
可是那個馬大哈一定轉眼便忘記了跟我的約定,竟然整整一個下午都沒見她的影子,我不由有些氣惱。
下午放學,玉樹和兩個丫頭都回來了。我依舊沒見蘇芬,心想那家夥肯定全忘了。也就懶得再等,先去輔導玉竹和海燕的功課。
玉竹說要預習科學,是一篇講鳥的課文。課文中畫了很多圖片,是各種各樣的鳥。其中有一道思考題,要求看圖分辨哪些鳥是候鳥,哪些鳥是留鳥。玉竹弄不清什麼叫候鳥,什麼叫留鳥,便來問我。我差不多算得上一個鳥盲,認不得幾隻鳥,連斑鳩畫眉都區分不開。一直以來,我們這裏鳥雀都比較少見。一是人們為了莊稼能有點收成,見了鳥雀就轟攆;二是生態環境不夠好,鳥雀沒有棲息地,繁殖得自然不多。近些年,由於退耕還林成效顯著,沿江兩岸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林子,鳥雀便漸漸多起來。竹林裏除了斑鳩、畫眉外,竟然還有雉雞飛來飛去。聽公公說,現在種莊稼,都得十分小心鳥雀啄食了。我既是鳥盲,手邊又沒詞典,當然解釋不了,隻好憑著當年讀初中時學的那點生物知識,解釋說:“候鳥,就是隨著季節的變化,會飛到不同地方去生活的鳥。留鳥呢,則不管什麼季節,都生活在同一個地方,不會飛到別的地方去。”
玉竹笑道:“是不是像人一樣?候鳥,就像你和爸爸一樣,每年春節在老家生活,春節一過,就得到外地去。留鳥,就像我、哥哥和爺爺奶奶一樣,一年四季都在家鄉生活,從不離開。”
我笑道:“對對對,就是這樣!”
玉竹道:“那麼怎麼判斷它是候鳥還是留鳥呢?”
我說:“就是看它隨著季節的變化,會不會飛到別的地方去啊。”
玉竹道:“可我怎麼知道哪些鳥兒會飛到別的地方,哪些鳥兒不會飛到別的地方呢?它們身上又沒寫明!”
我嗔笑道:“老師不是叫你們預習查資料嗎?查查資料不就知道了?”
玉竹不滿地道:“哪有什麼資料可查呀?咱們家裏連一本課外書都沒有!我一跟奶奶要錢買課外書,她就說正書還沒弄清楚呢,還看這些歪書,不肯給我買!”
我笑著道:“這個星期媽媽就帶你去書店買去,你買多少都行!”
玉竹苦笑道:“可我明天就得交預習作業啊。老師說了,分不清沒關係,但一定要知道該怎麼分辨呢。我該怎麼分辨啊?”
“我不說了嗎?就看它是不是會隨著季節的變化飛到別的地方去!”我嗔笑道。
玉竹道:“說了你那辦法不好啦,我要最佳辦法!”
我想了想,笑著道:“有一個辦法可行,但現在不是時候。”
“什麼辦法?”玉竹感興趣地問。
我說:“等到了冬天,候鳥們都飛走了的時候,你到野外去看,剩下來過冬的,就都是留鳥。那些可憐的留鳥啊,因為冬天缺乏食物,一個個餓得吱吱直叫!”
玉竹點點頭,高興地道:“這個辦法好,一般同學肯定想不到這個辦法!”
玉竹高興了,我卻陷入了沉思。我這隻一直隨著季節變化而遷徙的候鳥,眼看就要落地生根變成一隻到了冬天就餓得吱吱直叫的留鳥了。可憐的留鳥,不會從身體到精神都饑餓得嗷嗷直叫吧?
晚飯之後,蘇芬終於找我來了。她一來就向我道歉,說是秦老二硬要拉她打麻將,實在脫不開身。我把她帶到我的臥室,說:“隻要你沒忘記就行了。現在屋裏沒人,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蘇芬許是見我表情嚴肅,怔了怔,笑著道:“姐,不用這麼嚴肅吧?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聽蘇芬說得輕鬆,訝然道:“你中午時說得那麼神秘,我還以為很嚴肅呢!到底什麼事?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