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掌櫃對季長生所做的事情無任何說法,何文山心裏不由得搖頭,環環相報,皆是如此。
何文山道:“掌櫃的客氣了,給我一頓飽飯就行,我吃完就走。”
掌櫃的還未開口,季長生卻是雙眸怨怒地看著何文山,“誰要你多管閑事,既然你知道了這件事,就休想走!”
何文山皺眉。
掌櫃的口張了張,突然也沉默,不說話了。
何文山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後,灑在地上,不以為意問道:“季少爺想如何?”
季長生道:“八斤,把他關起來!這人說不定是逃犯,等政府軍來了,就把他交出去!”
小二的沒有任何猶豫就打算對何文山動手,何文山看了掌櫃一眼,掌櫃目光閃躲。
何文山笑了笑道:“正好,我也沒打算走。掌櫃的,麻煩你,拿些好酒好菜來。”
見何文山這般做派,那掌櫃打從心裏佩服,小二不敢造次,再看掌櫃的示意,便轉身真的下去準備酒菜。
何文山被關在客棧後院的柴房裏,門鎖還是季長生親自落上的。何文山歎氣搖頭。不過罷了,說不定晚上還會有好戲看。
夜幕垂垂。
在何文山等著看別人好戲的時候,桂東縣的百姓也都等著看他的好戲。
何文山作為逃犯被通緝了。
全縣通緝。
畫像張貼得哪裏都是,隻要他一出現,肯定插翅難飛。緊接著就會被抓進暗無天日的監獄裏,那裏頭還留著封建主義殘留下的滿清十大酷刑,說不定都會一一來個遍,直到他沒力氣逃,最後隻能躲到閻王爺那裏才算結束。
這次政府軍之所以會發通緝,有一半以上原因是為了給公眾一個交待。政府軍私闖桂東女校,野蠻硬闖,傷害學生的行為在被記者報道後,遭到了各界的猛烈抨擊。湯薌銘為了表態,才發了這麼一個通緝令。
不過說來也怪,這在桂東女校逃走的犯人分明有八個,卻隻通緝何文山一個。這裏頭藏著的貓膩,是百姓門抓破頭都想弄明白的,可是那北洋政府的大門一關,就將所有的秘密都關進去了,隻剩下流言蜚語獨自徘徊在外頭。
而柴房的特別之處是,別管秘密還是流言蜚語,都進不來。
“吱——”
門打開。
何文山轉頭望過去,竟然是掌櫃端著好酒好菜來了。
何文山笑著道:“掌櫃的,我可隻要一頓,您這是又送了我一頓?”
掌櫃將酒菜在何文山麵前放下,“吃吧。多吃點。”
何文山看了眼紅燒乳鴿、醬肘子、豬耳朵,又拿起酒聞了聞,是很醇正的土家高粱燒,“謔,掌櫃的,這該不會是斷頭酒吧?怎麼這麼豐盛。”
見何文山話雖然這麼說,但吃喝卻毫無防備,掌櫃歎氣坐下道:“是我教子無方,委屈了何先生。我兒是三代單傳,最近又臨小登科,雖知道殺人償命,但如今大錯已鑄成,隻能盡心償還了。”
何文山笑容淡淡,“掌櫃的,恕我直言,以季少爺的做派,此次若是姑息,後患恐怕無窮。”
掌櫃麵有沉色,這再怎麼說都是自己兒子。不過想到何文山到底對自己有恩,自己將人抓起來,又是有錯在後,也無心再多計較。
掌櫃將一張通緝令從懷中拿出,放到何文山麵前,“雖說不知道你來曆,但觀你做派,絕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你吃完趕緊逃吧,逃得越遠越好。”
何文山一口酒差點沒噴出去。
看到通緝令,他那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高人做派是徹底沒了。
何文山問:“這哪裏來的?”
掌櫃道:“是政府軍連夜發的,現在到處都是。”他看到畫像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這才連忙趁著季長生沒看到,先來將人給放了。“這後院有個小門,你從那裏出去,趁著夜色,沒人看見。”
何文山僵硬地看著惟妙惟肖的畫像,心裏將湯薌銘和田應詔都罵了個遍。這兩個人,平常辦事怎麼不見這麼有效率,通緝他倒是迅速積極。這畫像要是落到有心人手裏,又該出大麻煩了。
何文山將通緝令往自己身上一揣,將酒拿在手中,笑道:“掌櫃的,你是個善人,我也索性把戲台子拆了,還你的人情。”
掌櫃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戲台子?”
何文山道:“掌櫃的,我要是預料得沒錯的話,再過一會兒,白天的那個房間就該滲血了。”
掌櫃大驚,“何先生,莫非是那個東西還在?!”
何文山搖頭,看著掌櫃,頗有深意道:“那個小二,跟你的淵源不淺吧?”
“他是我堂外甥,剛來不到半年。何先生如何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