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沫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被逗笑,“你的笑話都很冷。不知有沒有人說過你。”
“我也不是願意給每個人都講笑話。”程青書看著她,油腔滑調地說,“這是美女才有的特權。”
鄒沫抿唇一笑。眼前的程青書是不同於孟庭之的男子。五官清秀陽光,膚色白裏透紅,笑起來的時候眼眸勾人,左耳一枚藍鑽耳釘閃閃發光,自有種陰柔邪氣的吊兒郎當的美,偏偏那張薄唇又盡說些討女孩子開心的話,不知騙過多少少女心。
而孟庭之,是沉穩得如同遠山的男子,永遠那般泰然自若,清冷矜貴。
怎麼又想到他了呢。鄒沫心底歎一聲。
“小時候我常做噩夢,每每醒來,我的母親就會輕拍著我的肩膀,讓我不要害怕。”程青書自顧自地說著,“然後她給我講童話故事哄我入睡。後來,我漸漸大了,不相信童話故事了。她就給我講笑話。逗我開心。”
“你的母親對你很好,你很幸福。”鄒沫輕聲說。
“是啊,很幸福。”程青書眼底有悵然,轉過頭對鄒沫笑笑,“不過我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鄒沫一愣,看著眼前笑容悲傷的男子,不由道歉,“對不起,觸及你的傷心事。”
“沒事,過去很久了。”程青書淡然出聲,“小時候我母親抱著我,教我唱童謠,“世上隻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後來,我成了歌裏的那根草,不過所幸生命力頑強,這根草也自己長大了。”
眼前的男子,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淡笑,雲淡風輕的藍色眸子裏,卻分明有濃鬱的悲傷。
鄒沫不由得沉默,這時候,不打擾或許是最好的安慰。
良久,程青書的聲音響起。
“那日在新加坡街頭,你在想什麼?沫。”程青書雙手背在腦後,看著她,“我可不信,你是被我的口琴聲感動哭了。我大概還沒到那種功力。”
“我說我也想到了我的母親了,你可信?”鄒沫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程青書一怔。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那天吹的是《回家》吧,確實讓我挺想回家的。”鄒沫說,“我想到我的家人,所以那樣失態。恰好被你撞見,實在丟臉。”
半晌,程青書慢慢說,“那日是我母親的忌日。所以我在街頭,為她吹奏那樣一首曲子。”
“你那天似乎隻是告訴我,你在街頭練練膽子?”
“借口有千萬種,並不是要把真相說給每一個人聽。”程青書拿起空姐送來的香檳酒,一飲而盡。
鄒沫微微一笑,不再言語。打開頂燈,開始翻閱起手中的書。
木心的書。她一直很喜歡。
他是一個自稱住在紹興的希臘人,從中國出發,向世界流/亡,千山萬水,天涯海角。
在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
他說——“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這句話出自木心先生的《從前慢》,何時何地作的無從考證,後來廣為流傳,成為情詩。
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鄒沫默念,心裏也大雪紛飛起來。
竟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
合上書,鄒沫轉頭看向舷窗外的一團又一團的白雲勝雪倪自出神。
三萬英尺的高空,她的心緒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