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南柯對她怎樣,姬雲長再清楚沒有。曉得他時日不多,便開口應下,讓他放心,死也死得無牽無掛。

南柯越過他的肩膀,深深往裏看了一眼,最後愴然轉身,走入無邊深沉的夜色。

姬雲長凝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確實消失不見,才轉身入內。

“哐哐哐!起床吃飯了!哐哐哐!懶豬,吃飯了!”

哎呀,煩不煩,睡個懶覺都不成!秦珂煩躁地堵住耳朵,往被子深處拱去。

“哐哐哐!你再不起床我進去揪你了哦?”門外,姬雲長的聲音透著抹掩不住的歡喜。

秦珂躲得再嚴實,扛不住他的堅持不泄,鑽出被子一瞧,確實天光大亮,咕噥著開始起身穿衣服:“馬上就起,你能不能消停點?”

“我在門外等著,如果一刻鍾後你還沒出來,我就衝進去揪你了哦。”門外,姬雲長歪在牆上,抱胸而笑。

臭小子,真討人厭!秦珂忍不住咒罵道,他打雞血了啊,聲音中的興奮掩也掩不住,真教人奇怪。

幸好男裝好穿,她胡亂往身上一套一係,又把頭發扒拉扒拉,抓起毛巾搓搓臉,半刻鍾不到便走出房門:“喂,發生什麼好事兒啦,怎麼開心成這樣?”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姬雲長,眉峰間的冰雪都融化了似的,眸光柔和清亮,比之從前俊逸許多。不過再俊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也沒有她的南柯哥哥帥,秦珂繞過他,往南柯房裏跑去:“我去叫哥哥起床。”

“哎!”姬雲長一把拽住她,從懷裏掏出個信封遞給她,“你先看看這個。”

“我先去找哥哥啦!”秦珂隨手接過信封,粗粗往腰間一塞,扭頭又要往南柯房裏跑。

姬雲長一把沒拉住,讓她竄了進去。

“哥哥?”秦珂在房裏望了一圈,哪裏也沒有南柯的影子,納悶地又走出來:“喂,姬雲長,我哥哥呢?”

“呶,你先把信看了吧。”姬雲長朝她腰間的信封點點下巴。

秦珂疑惑地扯扯被她塞得褶皺的信封,正待打開,忽地心頭一緊,方才輕快的心情驀然一沉!

這,這信,該不會是……不,她想多了,肯定不是。秦珂按捺住心中不好的預感,三兩下撕開信封,抽出信紙一看,登時站不住腳,晃了兩晃坐倒地上——哥哥,走了!

姬雲長眉眼間的柔和喜色漸漸暗滅,走過去攙起她,看著她呆愣的樣子,什麼勸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秦珂愣了許久,抖著手又將信紙打開,隻見上麵所書:“丫頭,哥跟著你折騰一年,活活累脫兩層皮。如今有雲長在,你就可勁兒折騰他吧,哥走啦!(下次相見之時,便是給你找見嫂子之日)”。

她看著信紙上龍飛鳳舞的瀟灑字體,手腕控製不住地顫起來,哥哥他,不知道雲長已經把他中毒的事情告訴她了嗎?他怎麼能毫無牽掛地就走了呢?他怎麼能把離別信寫得這麼輕鬆,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他隻是嫌棄她麻煩,僅僅是給她找嫂子去了?他怎麼能,怎麼能這樣?

她想起他削瘦許多的身材,想起他幹澀許多的麵龐,想起他頭上的白發,隻覺有隻手捉住她的心髒,狠狠握住!

“喂?喂?珂兒?”姬雲長見她麵色慘白,揪著胸口大氣都不喘一聲,嚇了一跳,連連拍她的臉頰:“喂喂,喘氣,喘氣!你想憋死自己啊?”

秦珂被臉上的痛感拉回深知,緩緩推開姬雲長,踉蹌著走回房間。

“喂,開門!”她一進門便把門從裏麵栓上,姬雲長被她擋在外麵,突然心中充滿了挫敗感。這扇門,緊緊是房門麼?是她的心門吧!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走進她心裏?

姬雲長從來沒有過這麼深刻的挫敗感,無神了一陣子,忽然醒轉過來,哐哐捶門:“秦珂,你開門!秦珂!”

秦珂自打進了屋,便立在屋子正中央,晃晃悠悠失了神。南柯哥哥,你為什麼要學秦然那老頭兒呢?為什麼最後的時分,卻拒絕她陪在身邊呢?怕她會笑話他死得難看麼?

“嗬嗬。”秦珂苦笑一聲,眼圈迅速轉紅,腿一軟,癱坐在地。

這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可惡!秦珂恨恨地咬唇,忽覺唇瓣腫脹麻癢,用手一觸,腦中忽然浮現出昨晚做的怪夢來。

夢中,南柯哥哥烤了山雞,撕下剛剛烤好的雞腿遞給她。她去接,他卻不給。她扭頭不要,他又把雞腿塞過來。她惱怒得緊,隻背過身去不理他,他卻把雞腿戳到她嘴邊,生生燙得她嘴巴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