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睫毛顫了顫，有了一點意識，便努力睜開疲乏的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熟悉的床帳，我稍微側側臉，便看到了熟悉的潔淨房間。
房間裏幹淨如常，沒有多餘的人影。我的床沿邊，隻坐著易木江一人，他靠著牆麵睡著了，神色有些蒼白、憔悴，不過，他偶爾有些顫動的睫毛還是證明了他並沒有進入深睡，隻是淺淺的眠了下。
我們的手，緊緊地握著。
我覺得嘴唇幹裂極了，很想喝水，這次是真的想喝水，因為天已經亮了，我真的徹底清醒了。
方才，我的頭隻是稍稍側偏了一個度，他已經醒了。
他站起身來，又在床沿邊蹲下，臉靠過來，與我直視，大概看到我蒼白的臉色和幹裂的唇，先轉身去桌上端了水來。
“真好。”我努力嫣然一笑，接過水杯，稍稍喝了一口，聲音沙啞而難聽。
我也不知為何要說這兩個字。大概是看到了最後一個完美的黎明，在臨死前明白了自己的心境，雖然這讓我遺憾痛苦，可我總算是沒有徹底地失望。至少在明天天亮以前，我身邊都是我喜歡的人。
我笑著，任由眼睛裏一滴淚水貼著臉頰滑落，滴落在手腕上。
易木江看著我。
我相信他會記得，昨晚我對他說最後一句話——我告訴你，若你想代替我……我便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在這一兩天裏，他的眼神已經徹底變成了這種複雜渾濁的了。沒有了以前常見的狡黠和敏銳，看著我時，裏麵盡是無情的糾纏和困擾。
他不好過。
誰叫他要喜歡上這麼一個我。一路上添了不少麻煩，我唯一有作用的地方，大概就是：告訴了他，他母親身上的病疾，需要地府裏的迷蕁花來救。這是綠芒告訴我的，雖然他們家早就聽別的郎中講到過了，可是綠芒一說，我才確信此事。
這是他此行的目的。
可是，現在讓我回憶起一幕幕，我都相信，即使不是為了夫人的原因，他也一定會陪我來。他曾經陪我做了那麼多事，如今回憶，才能記起滿滿細節。
“你看，我還一直留著它。”
我扯出無力的微笑，把手伸進被子裏摸索了一陣，終於從衣襟裏找出一直帶在身邊的深紅色瑪瑙手鏈。
很好看，很美的手鏈，華麗而珍貴。在光線的照耀下更加耀眼。送我的時候，明明是唯一的生辰禮物，還編出那麼毒舌的話。
——你就這點出息。北地區多的是，你要還想要，明年我再去一趟。
假裝坑我。
——別，別擺出這個樣子啊！我告訴你，還不是看你最近生意不好，怕你餓死街頭！下個月生意好了，我可要吃叫花雞、香螺炸肚、西湖醋魚、紅燒魚、油爆香蝦……
這個騙子，從一開始就騙了我。卻沒有騙到底。
——不對，幹嘛突然這麼慷慨？你在打什麼主意？
——傻，今天你生辰，忘了？怎會蠢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