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很可憐。”陳軒抱著枕頭歎氣,“是那家人收養的孩子,若是炒貨賣不出去,就沒有飯吃。”
自己傷痕累累,竟還有閑心關心旁人。
林海微微傾斜了藥罐,蹙眉將藥渣點在滲血的傷口邊,陳軒的脊背猛地繃緊,肩胛骨驟然聚攏,豆大的汗水從後頸邊滴落。
“林海。”陳軒的聲音略微有些喘,“把你的手給我。”
林海隻顧倒藥,將另一隻手伸了過去。
“多謝。”陳軒偏了頭,張嘴對著他的手背狠狠一咬。
屋簷上的麻雀撲簌簌全飛走了,梧桐的樹叉落下厚厚一層積雪,雲四尋著林海的喊叫跑來敲門:“行長?”
林海捏著陳軒的下巴喘粗氣,他的左手鮮血淋漓。
“行長?”雲四不敢直接進屋,“出什麼事兒了?”
“我……”
“你要是說出去。”陳軒舔了舔沾血的嘴角,惡劣地笑,“我就告訴全城的人,你做春夢把我給上了。”
林海的臉黑得像鍋底,張了張嘴:“我沒事。”他將陳軒的下巴捏出兩道紅印,咬牙切齒道,“雲四,去打聽打聽,陳記有沒有人找他們丟掉的三少爺。”
陳軒微仰著下巴,含笑聽完林海的話,眼底笑意更深:“林行長,你還真做春夢把我給上了?”
對待狡猾的人,不能出現任何紕漏,否則……
“林海,你想上我。”陳軒攥住他的衣領,篤定道,“你喜歡男人。”
“鬆手。”林海氣到極致反而平靜下來。
陳軒愣了愣,似乎沒料到他會是這幅反應。
“三少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謀劃什麼……”林海直起身,理了理被陳軒抓散的衣領,“我也不想摻和你們陳記內部的矛盾,我關心的從來隻有一點。”
陳軒替他說下去:“你隻關心分會的利益。”
林海點了點頭,轉身將繃帶從桌上拿起,拎著陳軒的胳膊,粗魯地替他包紮。陳軒疼得厲害,攥著林海的手腕發抖,卻不再咬了。
“你不問我傷是哪兒來的?”處理完傷口,陳軒率先開口。
“我問,你就會說?”
陳軒搖頭。
林海早已料到,忍不住冷笑:“我不會求著你告訴我真相,三少爺,你好生養傷,別胡思亂想。”他深吸一口氣,“我不關心,也不在乎。”
於情於理,林海已經做得夠多了,算得上仁至義盡。
陳軒認認真真地聽他講完,抬手遮住明媚的日光:“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你是讀書人嗎?”言罷也不等林海反駁,“因為你笨……林行長,你根本沒必要救我,因為就算我真的死了,陳記也不會有人在乎。”
錯落的光影在床帳上搖曳,像波浪,無休無止。
“……林海,你不僅笨,還迂腐。”陳軒皺著鼻子嘀咕,“你知不知道,當你把我抱進屋的那一刻起,我就成了你的責任。”
林海抿唇移開視線,心知陳軒說得有理,麵上卻不顯,依舊是水波不驚的模樣。
“既然我是你的責任。”陳軒揉了揉眉心,“你就不會真的把我送回去……除非你查清楚我接近你的目的。”
“你肯說?”雖是疑問,林海卻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
“或許以後會說。”陳軒笑起來,“現在我們聊聊睡覺的事兒。”他支起上半身,貼著林海慢吞吞地直起腰,“林海,說說那個夢,在夢裏我們都幹了些什麼?”
倒也沒陳軒想得那般香豔,林海對待感情向來是白紙一張,上書“隨緣”二字,也隻有陳三少大大咧咧地闖進來,攪了他的緣分。
夢裏陳軒臥在他們初見時那張美人榻上,脫了上衣吃葡萄。
葡萄是林海喂的,用嘴。
陳軒的唇比葡萄還要柔軟,卻又似火一般滾燙,他在夢裏燒紅了耳朵,說到底不過是哺果肉時轉瞬即逝的觸碰,連親吻都不曾有。
淺嚐輒止,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陳軒趁林海回憶,細細打量他的神情,以猜測夢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林海麵無表情,回憶完冷冷道:“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真是沒情趣……”陳軒靠在林海肩頭喃喃自語,“好歹夢見了我,能不能溫柔點?”
林海用嗤笑代替回答。
“萬一是我喜歡你呢?”陳軒好奇心起,“你也會這麼厭惡我?”
“你不喜歡我。”林海平靜地搖頭,“三少爺,我的確是個讀書人,沒別的本事,就單單會看人。”他頓了頓,將眼鏡推上鼻梁,“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人。”
陳軒嫌他說得太直白,無趣地憋嘴,雙手攀上林海的肩,算是抱住了:“那以後呢?如果以後我喜歡你,你會不會也同樣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