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兮微微凝眸,夜銘的擔憂不無道理。思慮片刻,舞兮輕輕挽起了衣袖,用紅色的朱砂塗在手臂上那塊梅花烙印上,然後把梅花印按在那封信的末尾。
舞兮對夜銘道:“劍雙知道這梅花印代表什麼,他一定會相信你的。”
“可……”夜銘沒有去接舞兮遞過來的信,他看著舞兮,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舞兮微微一怔,隨即道:“你問。”
夜銘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現在這樣幫獨孤炙,是否因為你已經原諒了他?你還愛他嗎?”
舞兮淡淡垂眸,她幽幽說道:“我對他的恨,的確已經不如從前。至於愛,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愛的人,是獨孤諾。”
夜銘似懂非懂,可他接過了舞兮手中的信,然後大步地向外麵走去。
舞兮站在窗邊,看著夜銘的身影走出了長秋宮,她才收回目光。這時候一個宮女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那托盤之上放著的,都是一個個卷軸。
“這是什麼?”舞兮淡淡地問。
宮女說道:“這是方才整理娘娘舊物的時候,整理出來的,奴婢覺得這些畫卷,放在書架上比較好,所以就拿來了。”
“給我看看。”舞兮說。
宮女連忙走過來,將那托盤放在了書桌上,然後退至一邊。這位皇後娘娘容顏傾城,也沒有架子,又不苛責宮人,隻有一點,她太愛清淨,也不喜歡很多人在身邊伺候著。
舞兮站在書桌邊,將那畫卷輕輕展開,這才發現,畫卷都是獨孤諾在邊境時所畫,而畫裏的人,全都是她……身穿戎裝騎馬馳騁的她,一襲紅色衣裙揮劍而至的她,還有冰雪之上一身白色鬥篷遺世獨立的她……
每一幅畫,都勾起了一段回憶,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湧上她的心頭。那個時候,他們的生命融為一體,彼此支撐,互相照顧,同生共死。他們愛得單純,就是渴望對方活著,然後不自覺地在千軍萬馬中搜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舞兮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想將畫卷合起來,雙手卻突然被人握住,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那個人已經從後麵將她輕輕抱住。
她有些驚訝,但很快就知道,隻有他。
獨孤諾的下頜抵在她的肩頭,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一幅幅畫卷上,他用充滿磁性的嗓音說:“好懷念那時候的日子,懷念那裏的白雪,還有戰場之上你為我擔憂的眼神……”
舞兮微微一怔,沒有說話。
他卻將她轉過來,看著她的眼睛問:“現在的你,還會為我擔憂麼?”
舞兮淺淺一笑,說:“你是皇上,已經不需要我的擔憂了。”
獨孤諾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苦澀一笑,道:“朕的確已經是皇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可是朕最想要的,卻是你。可是阿舞,為什麼朕感覺你在一點一點遠去,讓朕捉摸不透,也讓朕恐慌不安?”
舞兮的神色顫動了一下,可是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她說:“是你多想了,我隻是這段時間比較累,一切還是和從前一樣。”
“真的嗎?”獨孤諾有些不確定,卻也仍舊選擇相信,他抱住她,沙啞說道:“阿舞,我知道,孩子沒了你很痛,也很怨我。我又何嚐不是在怨著我自己?曾經的我,一心隻想奪取皇位,隻想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然後為母後雪恥,為自己報仇。可是你知道嗎?當你在鐵籠中暈倒的那一刹那,當我看見你流出鮮血,我的心仿佛已經停止跳動了,那時候我才終於明白,所有的一切,都無法和你相提並論。”
舞兮沒有說話,但是流出了淚水。她分不清楚,這是委屈的淚水,痛苦的淚水,還是釋懷的淚水……
獨孤諾捧起了她的臉,那樣寵溺地,一點一點地吻去了她的淚珠。
他說:“不要哭,阿舞,朕希望你每天都開心地笑著,就像我們初識時一樣。”
是的,十多年前,她的笑是那樣絢爛,那樣無憂無慮。舞兮自己也很想回到那時候,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該有多好?獨孤諾鬆開了她的身子,轉身道:“元喜。”
元喜立刻從外麵跑進來,雙手平舉,端著一個精致的錦盒。
獨孤諾將那錦盒接過來,打開,送到舞兮麵前。
舞兮靜靜看去,但見那錦盒之中,是一支精美的白玉鳳簪。通透的玉質,絕妙的雕工,那簪頭上,是象征皇後身份的鳳凰在飛。
獨孤諾將玉簪取出來,然後親手為她插在頭上發髻之中。
他看著她,嘴角上揚輕輕歎道:“果然隻有玉才配得上你。”
她微微垂眸,心中卻是隱隱不安,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夜銘正將她的信送往暗影樓。若是獨孤諾知道這一切,他會不會對她失望,會不會怨她恨她?獨孤諾似乎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了什麼,執起她的手,試探性地問:“你有心事?”
舞兮目光一顫,隨即回答:“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