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兮沒有說話,依舊緩緩地沒有絲毫興趣地吃著飯。
夜銘看著她,忍不住問:“你……你不想知道他怎麼樣了?”
舞兮暗暗地咬了咬唇,仿佛想要隱藏自己的心緒。她知道,以她如今的立場,她不能再關心他的死活。可是這個人,卻是一次又一次地救過她。那天在戰場上,若非他不顧生死守在她身邊,她早已不在了。
夜銘似乎猜透了她的心,他微微蹙眉,說道:“那一戰之後,獨孤炙被舒莨的人帶走了,不過如何處置,至今還沒有旨意下來。我知道你一定會想知道他的情況,所以我之前去天牢看了看,可是沒有發現他。”
舞兮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嘲諷,她平靜地說:“獨孤諾若是想關押他,又怎麼會放在天牢?他明知暗影樓的人一定不會放任獨孤炙不管,天牢那樣的地方怎麼可能難得住暗影樓?”
夜銘點點頭,心中也鬆了一口氣。這還是她失去孩子之後第一次講這麼多的話,很好,總算還有一件事能牽住她的注意力。
他將一盤精致的小菜推到舞兮麵前,說:“這道菜是我最喜歡的,所以我特意讓廚房也做給你吃,你嚐一嚐。”
舞兮原本已經沒有食欲,但她不想讓夜銘失望,所以隻好拿起筷子嚐了一口。
“好吃嗎?”夜銘問,滿眼期待。
舞兮點頭,說:“好吃。”
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無論她現在吃什麼,都是味同嚼蠟。
一個宮人腳步輕急地走進來,朝著舞兮跪地行禮,說:“娘娘,皇上已經下朝,此刻就在長秋宮外。”
舞兮眸光一滯,許久,說:“我現在想休息了。”
那宮人臉色一驚,難不成,皇後娘娘這意思,是要將皇上拒之門外?這在曆朝曆代,還從未有過啊!宮人露出一張苦瓜臉,道:“娘娘,您方才這句話,可叫奴才怎麼回呀?”
舞兮沒有說話,將筷子放下,看向窗外。
夜銘對那宮人道:“你就去回皇上,說娘娘身體不舒服,不宜麵聖。”
“是。”宮人這才起身,向外麵走去。
長秋宮外,獨孤諾坐在龍輦之上,眸色中帶著一絲隱忍的痛苦。那一天她一身是血,他一邊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邊忍著身上的劍傷將她抱回碧瀚樓。一路上,他都在祈禱,祈禱上蒼對他再寬容一次,祈禱上蒼不要奪走這個孩子。
可是那個孩子,終究還是沒有了。
齊韌親口告訴他這個消息,那一刻,他眼前一黑,一顆心也在泣血。他痛苦地想要嘶喊,可是卻發不出聲音。舞兮,你該有多恨?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他一直守護在房間外,他聽到房間內傳來她的哭泣,然後聽緋月說她又一次昏迷,他心痛如刀絞。
她一直拒絕見他,從碧瀚樓到這長秋宮,她始終不願見他。
舞兮,你要讓朕如何?跟在他身邊的小太監元喜走過來,說:“皇上,要不讓奴才再去催催,或許娘娘起得晚,還未梳洗,所以耽誤接駕……”
“不用。”獨孤諾冷冷地說。
元喜隻好退後一步,陪著他繼續等。
宮門終於打開,可是宮人卻跪在地上,說:“皇上,娘娘身體不適,不宜此刻麵聖……”
獨孤諾身後所有的宮人都臉色一變,以為這皇後娘娘惹怒了龍顏。不料獨孤諾卻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長秋宮,然後轉身走上了龍輦。不過,那一張臉,當真是冷到了極致。
龍輦往昭陽宮而去,元喜跟在龍輦旁邊,說道:“皇上,聽說賀之名賀公子一直跪在東門外,要求麵見皇上。”
獨孤諾的眸色一冷,賀之名想要麵見他,無非是想要替賀恩國求情,不過他這裏可沒有情可求。
“不見麼?”元喜鬥膽問。
獨孤諾正想開口,突然卻想到了什麼,清了清嗓子道:“告訴東門的守衛,允許他進宮。”
“皇上的意思,是要見他?”元喜又問。
“朕說了嗎?”獨孤諾麵無表情,瞥了元喜一眼道:“守好朕的昭陽宮,別的不用多問!”
“是。”元喜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皇上怎麼說就怎麼做吧。遵旨辦事,總是錯不了。
冷楓林中,駿馬疾馳而過。獨孤諾與舒莨各乘一騎,往山頂而去。天色已經漸漸擦黑,冷楓林中也冒出了絲絲冷意。可是他們並不在乎,這麼多年,他們早已習慣這樣的森冷。
先皇後趙氏的陵墓依舊顯得這樣莊嚴肅穆,少許枯葉落在陵前,隨風飄起。
駿馬嘶鳴,馬蹄聲停止。
舒莨站在不遠處,獨孤諾孤身一人一步步地走來。這麼多年,每一次來到這裏,他都充斥著徹骨的恨意,都想著有朝一日如何奪取皇位,如何讓趙氏在九泉之下欣慰。今天,他終於做到了。
他緩緩跪了下去,伸出手觸摸著陵墓上的花崗石。石頭冰冷,一如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