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說:母後,你可知兒臣已經登基,已經是這天鳳朝的皇帝?你可知那陷害您的蕭氏之子獨孤炙,已經成為兒臣的階下囚?母後,您開心嗎?兒臣也應該開心,是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兒臣的心還是這樣痛?就在昨日,兒臣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當兒臣打敗獨孤炙的同時,兒臣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獨孤諾暗暗握緊了雙拳,痛苦地閉上雙眸,可是即便是閉上雙眸,他的眼前似乎仍然可以看見那片血紅。
他錯了嗎?或許,他是錯了。可是他不能後悔,他隻能一步步繼續走下去。這世上很多事情早已注定,就算是後悔也不能改變什麼。就像當年,蕭氏為了爭寵用墮胎藥陷害母後的時候,他和獨孤炙之間的仇恨就已經注定,今日的結局也就已經注定了。
他唯一對不起的人是舞兮,他從未想過傷害她,卻已經不知不覺傷了她這樣多。當她忘卻生死與他在戰場上並肩廝殺的時候,她應該沒有想到,終有一日她會被他的人關在鐵籠中,承受那樣的屈辱與痛苦。
舞兮……
獨孤諾在心裏呼喚著這個名字,卻又想起她清冷的麵容。經過這間事,她會有多恨他?她還願意繼續愛他嗎?還願意實現當初的那個諾言永遠留在他身邊嗎?獨孤諾突然有些恐慌,他睜開雙眸,眸色中的痛苦夾帶著一絲冷意。
舒莨這時候走了過來,他跪在地上對著陵墓行了大禮,然後對獨孤諾道:“皇上,時辰已經不早了,若是再不回昭陽宮,恐怕會被人發現,到時候在朝堂上惹出非議就不好了。”
獨孤諾微微點頭,凝眸問道:“孫大人那邊,是否擬定了遷陵的日子?”
舒莨點點頭,道:“據我所知,是在七日之後。明日早朝時,他應該會上折子。”
七日之後!
獨孤諾看向陵墓,輕輕一笑道:“母後,你聽見了嗎?七日之後,兒臣就會將您的陵墓遷至皇陵。到時候兒臣會昭告天下,還您清白,也還您本應享受的無限尊榮。”
舒莨聞言,問道:“皇上,難道,您要將當年蕭氏作繭自縛用墮胎藥陷害娘娘的事情,公布出來?”
獨孤諾冷冷凝眸,許久,搖了搖頭。
他暗暗歎息道:“獨孤壽臨終之前,一直不肯將蕭氏的事情告知眾臣,為的就是保全皇家顏麵,也保全……獨孤炙。”
舒莨不屑地一哼,道:“獨孤壽想要保全獨孤炙,我們卻沒有這個必要。依我看,必須將那件事的真相公布出來,隻有如此,才能讓娘娘真正沉冤得雪。”
“可是……”獨孤諾沉聲道,“一旦真相公布出來,獨孤壽的名譽也會毀於一旦。”
“怎麼,你不忍?”舒莨問。
獨孤諾沒有說話,因為舒莨說的不錯,他對獨孤壽的確還存在一絲不忍。畢竟他是他的父皇,畢竟他已經死了。如果獨孤壽在生命的盡頭召見的最後一個人不是他,如果獨孤壽最後沒有表現出那份悔意,或許,他會狠狠心。
但是現在,他卻做不到。
舒莨似乎也看懂了獨孤諾的心思,歎了口氣道:“好吧,我明白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放心吧。”
獨孤諾回頭看了一眼陵墓,內心深處暗暗問:母後,你讚成兒臣這樣做嗎?你會覺得兒臣這樣做是對的嗎?夜色朦膿,這注定是聽不到答案的問題。可是獨孤諾的心裏卻隱隱有了答案。他直達,他母後一定會讚同,因為她是一個那樣善良的女人,因為她曾經那樣愛過獨孤壽。
一道匆匆的身影從昭陽宮那邊走來,走到了長秋宮的門口。宮人們有些許的驚愕,看著麵前一身寶藍色錦袍的年輕男子,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疑惑和探詢:這裏是長秋宮,是皇後娘娘的寢宮!這個人是誰,竟敢這樣莽撞跑到這裏來?男子站在那裏,開口道:“我要見皇後。”
宮人們聽到這句話,不禁大驚失色:天,這個人還真是不要命了!
一個宮女吞吞口水,上前一步說道:“公子,您還是請回吧。我們娘娘身體不適,連皇上也不見呢。”
男子沒有轉身而去,他的目光裏充滿憂慮與焦灼,他取出一錠銀子,放到了那宮女的手上,他說:“請姑娘務必通傳。”
宮女看著那沉甸甸的銀子,咬咬唇,點頭說道:“通傳倒是可以,隻是……呃……公子尊姓大名?”
“賀之名!”男子一字一句地說。
宮女並不知如今宮外發生的一切,她隻是默默念著這三個字,然後走近了長秋宮的寢殿。隔著珠簾,她行禮說道:“娘娘,賀之名賀公子求見。”
珠簾內的舞兮微微一怔,她沒想到賀之名會來找她,更沒想到是在這個時候。然而稍稍的遲疑之後,她還是說道:“讓他去偏殿等我。”
宮女不敢抬眸,卻是瞪大了眼,她沒聽錯吧?娘娘拒絕皇上進宮,卻讓這個賀公子進來?這賀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宮女躬身退了出去,帶著滿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