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宮亂(1 / 2)

瑞安華服雍容,縱然徐娘半老依然不掩傾城之色。

她望著慨然跪在地下的朱旭招了招手,溫聲道:“你起來說話。”

朱旭依言立起身來,垂著手立在瑞安前頭。瑞安瞧著這英武的年輕人沒日沒夜奔波在四個城門,不僅眼窩有些深陷,頜下也多了青硬的胡茬,心內著實有些憐惜。想著朱氏父子一心為自己分憂,難得對這英武的年輕人未起褻瀆之心。

“朱旭,你方才說破城仍需半年六個月,賭得不過是李隆壽尚有一顆仁心吧”,瑞安此刻難得有絲清明,對形勢瞧得極清。她金色斑斕的寬袍大袖撫過衣襟,微微笑道:“李隆壽不舍得殃及無辜,想要保全京師百姓的性命,因此並未下令強勢攻城,咱們才能有所倚仗,朕說得是不是?”

許是這一生對皇位實在渴望,瑞安著了龍袍,連言談之間也變了口吻,不自覺冒出一聲“朕”來,又自覺失口,便借著飲茶掩飾那份尷尬。

朱旭麵上一紅,卻泰然答道:“自然瞞不過陛下,李隆壽自有仁心,咱們也未曾拿著京師百姓的性命去做炮灰。城裏城外互有親眷,將士們各自投鼠忌器,這樣膠著下去,半年六個月自是不成問題。”

悠長的一聲歎息在大殿間輕輕響起,卻又如聲悶雷哢嚓響在朱旭心上。瑞安低沉的聲音如經霜的秋草,悻悻然沒有精神:“朱旭,你到老實。半年六個月過去,京師之中也該糧食殆盡了吧?”

這般膠著的場麵,無非是李隆壽一顆仁心。再拖上一段時間,若是缺糧少米,隻怕這城不攻也便自破。瑞安無心苛責這盡職的年輕人,隻是衝他招手道:“朱旭,外頭一直都是這幅局麵,不差你這一時半刻,你且坐下來陪我說說話。”

這些日子以來的頹廢之色,瑞安忽然不想掩飾。她覺得心裏有好些話想要傾吐,而眼前這寡言的年輕人素日守口如瓶,到是難得的合適人選。

朱旭依言,在瑞安下首的酸枝木蟠桃紋硬椅上側身坐了,依舊謙恭地半低著頭。瑞安輕輕一歎,自顧自地拿起茶盞飲了口半涼的烏龍,方才低語道:“事已至此,回想我這半生,到有些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見朱旭抬頭似要相勸,瑞安將手一擺,繼續說道:“我時常恨自己生為女兒身,謀略膽識半分不輸我的兄長,他卻因為是男兒,便理所應當要坐上皇位。”

隻論謀略膽識,或許瑞安並不比從前的景泰帝遜色。若謀及天下蒼生的苦樂,大約瑞安便不及景泰帝半分。身在局中往往一葉障目,瑞安不思自己之過,反而對自己生為女兒身怨恨了半生。

瑞安拿指上赤金嵌紅寶的護甲輕輕叩擊著蟠龍椅的扶手,有些自嘲地笑道:“年輕時我曾經想過與那大阮的仁壽皇帝結一門親,生下個龍子鳳孫來一統天下。奈何那仁壽帝目不識珠,竟不肯許我後位。唉,區區一個貴妃之位便想將我這遊龍困於池淵,他也是白日做夢。”

朱旭聽得這些雖是陳年舊事,終歸涉及瑞安的隱秘,更不便開口,便輕咳一聲道:“陛下,從前的事莫再論及。依臣之見,縱然能拖得一時,被李隆壽破城也隻是早晚,當務之急是將您送出,以圖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