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下的魂魄無聲逶迤,長長的白袖拖曳在地麵,那點血紅的燈籠便似是地獄的勾魂使者,無處不帶著詭異。
忍冬驚慌失措,隻覺得周身冰寒刺骨,連空氣都凝滯得無法呼吸。
惶然間後退了兩步,那鬼影卻好似步步緊隨,伴著夜風向她臨近。隻聽得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了夜空,驚起人一地雞皮疙瘩,忍冬整個人軟軟地委頓了下去,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不遠處有燈光亮起,幾個家仆手裏掌著燈,扶著老管家往這邊走來。那鬼魂也扔了手上的燈籠,將覆在前麵的黑發往後頭一籠,露出本來麵目。不過是個清秀的丫鬟,被老管家安排在此處扮鬼索命。
幾個人架起抖若篩糠的忍冬,瞧著這賤人臉上已然毫無血色,老管家鄙夷地呸了一聲罵道:“就這麼個膽子,還敢做背主的刁奴,綁起來扔回柴房裏去。”
老管家打理內院多年,豈有不曉得七月半的禁忌?見忍冬循規蹈矩,早疑心她故意為之,隻怕是忍冬借機生事,便對柴房留了心。
送飯的小丫頭半日不出,守在廊下的家仆早報到老管家前頭。
惡人便該由惡人來磨,老管家一不做不二休,使人扮了個月夜幽魂。忍冬若是敢拿著中元節做筏子逃出,他便拿著鬼魂索命,看誰的招式更硬。
薑還是老的辣,老管家一番布置,忍冬果然上當,嚇得暈死過去。
重新投回柴房,被忍冬綁在地下的小丫頭已然被人救起,正在淌眼抹淚。隻怕走漏消息,老管家的計劃初時連小丫頭也瞞住,見她無端受累,便使人安撫了片刻,再賞了二兩銀子,命她回房去歇息。
隻待第二日便尋了人牙子來發落忍冬,不承想忍冬也是有賊心無賊膽的小人。被那裝鬼的丫鬟一下,竟然精神錯亂,大半夜裏醒來便開始哭泣尖叫,次日一早更是瘋瘋癲癲。
一時指著人便大叫瑞安長公主救命,一時又跪在旁人麵前求陶灼華高抬貴手。一時破口大罵陶灼華手段齷齪,一時又埋怨瑞安派了她這個苦差,當真是顛三倒四,亂說一通。老管家聽得頭昏腦脹,便命人先將她堵住了嘴,再聽候陶灼華的發落。
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落得如此下場,雖然太過悲涼,說到底卻也是咎由自取。
待合子悄悄出宮,老管家便拉著她去看忍冬的模樣,再請他將這一節稟報到陶灼華前頭,到也省得送去勾欄的麻煩。
前世裏忍冬欠下了茯苓一筆血債,又害得自己腹背受敵,今生陶灼華不覺得自己手辣。她給過忍冬機會,隻怪忍冬不知悔改。
本想將她送回大裕向瑞安長公主示一示威,又覺得山水迢迢,陶灼華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隻請老管家暫時將她拘在柴房。
長寧宮裏燈火葳蕤,樺燭影微,德妃娘娘攬鏡自顧,眼角眉梢流淌出來的璀璨皎皎若華,顯得極是順遂。
前時何子岑連著替仁壽皇帝辦了幾回差,都是滴水不漏。仁壽皇帝嘴上雖然不說,卻能瞧得出心間的歡喜。帝王來了長寧宮幾回,每次都是與德妃娘娘閑話家常,到似是尋常夫妻,讓德妃娘娘備感榮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