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寺院裏頭梵音佛樂盈耳,一場祈福的法事做得如火如荼。
青蓮宮內卻夜寒蕭瑟,娟娘臥在籠了劣質煙煤的臥房裏,冰冷的衾被添不了多少熱乎氣,到熏得眼睛酸澀。她又恨又氣,幾乎流了一夜眼淚。
原來陶灼華前腳領了菖蒲出宮,內務府後腳便安排人來送炭。娟娘隻道謝貴妃良心發現,歡喜地吩咐那幾個粗使宮人來接,誰料想細細看去,那一整擔全是烏漆嘛黑的劣質炭,一張臉不由沉了下來。
娟娘便問其中一個小太監道:“公公是否送錯了,這些炭如何給郡主禦寒?”
小太監梗著脖子道:“姑姑這話才說錯了,上麵怎麼吩咐,咱們下麵便怎麼辦事。每一項開支都有登記在冊,依著對牌領取東西,每一筆都錯不了。”
娟娘還待再分辨幾句,兩個小太監早便不耐煩,兩人以目示意,趁早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娟娘隻怕陶灼華從皇家寺院回來後,曉得這檔子事兒更加生氣,便自己留了一部分取暖,吩咐那幾個粗使宮人先將剩餘的炭搬進庫房裏。
偏是忍冬不曉事,嫌自己房裏炭火燒得不旺,第二日特特尋娟娘要煤,娟娘冷眉冷目對著她道:“咱們宮裏什麼光景,姑娘不是不曉得,統共還有一筐子好煤,自然留給郡主。你若是嫌冷,小廚房裏還有煙煤,湊合著去用吧。”
忍冬大怒,指著娟娘道:“你們主仆這是合起夥來欺侮咱們長公主府的外人不成?寒冬臘月,哪家府邸不給下人禦寒的炭火?偏是你克扣我們的用度,在主子麵前裝什麼好人?”
娟娘麵慈心善,拌不得幾句嘴,指著她說不上話來,直氣得渾身顫抖。
茯苓見狀,上前喝道:“你眼裏有沒有尊卑上下?郡主說過娟姨便是這青蓮宮的掌事姑姑,便能管得你這囂張模樣。娟姨自己用的什麼炭,你心知肚明,偏在這裏胡攪蠻纏?擺明了瞧著郡主不在家,欺負娟姨心善。”
忍冬斜睨著茯苓,顯然瞧不起這十歲左右的丫頭,冷冷譏笑道:“掌事姑姑?可是有什麼品階?還是有什麼金冊寶書?若同咱們是一樣的人,便別擺出三六九等。你們兩個都來自青州府,要省出自己的炭去疼你們小姐,自然由得你們去疼,請恕奴婢受不得這份冷,一定要取自己的份例。
便賭氣問娟娘要鑰匙,要開庫房取最後那一簍子銀絲霜炭。娟娘昨夜裏一宿未眠,今日被她一鬧,隻覺得頭疼欲裂,恨恨喝道:“我依著時日給你們房裏送炭,寧肯自己受些冷,也盡量不去短過你們的用度。如今郡主受難,你不說與她同氣連枝,反倒這般自私,這難道是你們長公主府的規矩?”
兩下裏推推搡搡,忍冬要奪娟娘腰間的鑰匙,茯苓偏護在娟娘前頭,三個人連軸轉了幾圈,忍冬惱羞成怒,狠狠去推茯苓,娟娘要護著茯苓不受傷害,自己反而一跤跌在地上,額頭磕上堅硬的黃花梨炕幾,滲出幾滴血來。
茯苓嚇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轉,哆哆嗦嗦找了塊白色軟綢,忙著替娟娘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