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遲暮(1 / 2)

劉才人侍寢兩年,從未見景泰帝如此雷霆震怒,身子不由瑟瑟抖做一團。

外頭的宮人聽到動靜,想要進來收拾殘羹碎片,聞得劉才人被罵,都在那裏探頭探腦。許三鐵青著臉將眾人罵了回去,再將門輕輕闔。

景泰帝似是呼吸不順暢,他揪著自己的前襟大口喘著氣,再次問道:“說,裏頭是些什麼東西?你們一個一個存心叫朕早死。是打何時起,你成了她的人?”

劉才人瑟縮著回道:“陛下,臣妾冤枉。臣妾每日給您端來的都是太醫院抓來的藥材,哪裏敢亂放別的東西?臣妾一入宮闈便是陛下的人,實在聽不懂陛下您這話的意思。”

見宮人都不敢進來,劉才人隻好忙不迭地跪著收拾地上的碎片,手忙腳亂之間又被碎瓷割傷幾處,手上汩汩流下血來。

景泰帝餘怒未消,連接將炕桌上的插瓶、茶盞都拂到地上,幾塊碎瓷愈發崩落在劉才人雪白的皓腕間,留了淺淺的傷痕。

劉才人垂著頭,指間的鮮血不小心染上素綠的裙麵,那上頭也沾了絲絲血漬,仿佛暖春煙柳碧絲渲染出幾朵絢麗的桃花,美麗而又哀痛。

景泰帝目露不忍,忍不住輕輕嗚咽起來。劉才人卻忽然抓起一片碎瓷,往自己臂間一道傷口狠狠劃去,讓那鮮血更加淋漓。

劉才人痛得額間沁出細細的汗珠,臉色雪樣如瓷,別有驚心動魄的美麗。她以膝當腳前行了幾步,抬頭對景泰帝小聲說道:“陛下,快些。”

景泰帝長歎一聲,不忍心去瞧底下胭脂柔媚的伊人眼中那少有的英氣,眼淚卻縱橫直流。他拿食指沾著劉才人臂上的鮮血,在一塊絲帕上匆匆寫了幾句話,又慎重取了未曾離身的私章,在上頭用了印。

劉才人蒼白著臉將絲帕封在蠟丸之中,再咬著牙埋入自己臂間的傷口。

嬌柔的江南女子大約沒吃過這種痛苦,劉才人痛得額間冷汗涔涔而下,努力咬緊了牙關,一絲呻吟依舊溢出唇間。景泰帝早忍不住,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兩人抱頭痛哭,卻不敢發出聲音,一顆心似要揉碎一般。

外頭有幾個宮人並未遠離,依然在探頭探腦聽著動靜。許三遠遠瞥見裏頭有瑞安長公主的人,也不上前斥責,隻靜靜守在房外,不時側耳傾聽一下裏頭的動靜,顯得臉色極為凝重。宮人們見他都不敢擅動,自然一個個屏氣凝息。

良久之後,裏頭傳來劉才人撕心裂肺的哭泣,接著便是景泰帝暗啞著嗓子喚人,許三忙挑了簾子往時裏走,又示意宮人們進來打掃。

瞧著劉才人滿身是血,許三心生惻隱,拿目光詢問景泰帝,見對方肯定地點頭,亦灑落幾滴淚水,衝劉才人輕輕頷首,目露感激之意。

景泰帝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毫不忌諱那些個正在收拾打掃的宮人,指著劉才人對許三大聲說:“賤人持寵生嬌、忤逆聖意,實在大逆不道。傳旨立即打入冷宮,朕與她不到黃泉不複相見。”

說到此處,景泰帝眼中竟蘊了深深的淚意,他微不可查地衝劉才人點頭,陡然間爆發出哀慟之聲,狠力捶打著自己毫無知覺的右腿,發出一陣嘶吼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