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虎狼之地,陶家人避之不迭,哪裏還會做這邊的生意?
來時便曉得陶家京中的鋪子已經變賣,字畫全部封存。如今掐算著日子,老管家早便往大阮偷偷轉移財產,大約已然是收尾階段。
一想到瑞安長公主與蘇世賢竹籃打水,陶灼華唇邊便彎起深深的笑意。
瞧著長公主言不由衷從自己話裏套話,陶灼華心間冷冷一笑,卻故意羞怯地垂首道:“素日與母親居在後院,從不過問陶家的生意。到是府裏的家用從來無須掛心,舅母還時常送些體己銀子,大約生意還好。前日舅舅也隻是說要出海去,並未提及去往哪裏,並未曾聽舅舅說要往京裏拓展生意。”
長公主眉間垂落著九縷長長的流蘇,影影綽綽間瞧不透眼中神情,隻是略略笑道:“你如今這一走,大約也接不到親舅舅的家書,他若是回來,還不曉得怎樣牽掛。不若你寫封信,我替你送去陶府,待你舅舅回來,一家人在京中團聚。”
陶灼華慌得連連擺手:“夕顏哪裏敢勞煩長公主,走時已經知會了老管家,大約舅舅回來,便能往京裏探望夕顏。”
小丫頭這樣篤定,瑞安長公主又暗忖自己是否多慮。她挑起一根切成細絲的鹿蹄筋,蘸了些芝麻醬料,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再問道:“海上航行不易,你舅舅這趟出海,是陶家船隊獨行,還是另有友人相伴?”
遍尋前世的記憶,陶灼華深為自己當年的懦弱與懵懂無知而後悔。那時何曾留心長公主總是話裏有話,想要套自己口裏的東西。
那一年的中秋佳節,陶灼華與陶超然全家剛剛進京,還是公主府的坐上賓。
長公主貌似也是這般無心,提起陶超然的朋友。陶灼華記得舅舅答到:“是有這麼位朋友,他來去匆匆,並未問過他的來曆,也無處尋他。”
宛而沉思間,陶灼華有了新的猜測,長公主囚禁舅舅一家,難得為得不止是牽製自己?還是說從這時起,她便對那個阿裏木起了心思;更或者說,長公主分明曉得阿裏木的身份,想要從他身上攫取更大的利益。
環環相扣,陶灼華額頭上不由見了汗水。
幸好如今自己隻是十歲的稚齡,大可將一切都推脫到無知上頭。陶灼華露出靦腆的笑容,放下了手上的銀匙,認真答道:“去拜訪舅舅的客人很多,還有好些外邦人。他們黃頭發藍眼睛,與咱們中原人不同。今次好似是有位胡商同行,那字畫也是歸給了他,其他的便不曉得了。”
長公主本是芳姿珍重,聽聞胡商二字頓了一頓,卻將身體略為前傾,饒有興致地說道:“竟還有長成那幅樣子的人?夕顏到見識多廣。想來陶家的買賣做得很大,若有機會,到希望能結識一下你舅舅,也看看他這位異邦友人。”
陶灼華自負地答道:“舅舅極疼夕顏,待他從西洋回來,若曉得夕顏到了京城,一定會來長公主府拜會,那時夕顏便替長公主殿下引見。”
兩人都絕口不提方才長公主有心為之的那聲“母親”,如今戲台落幕,長公主無須再演,陶灼華更巴不得她莫拿那兩字來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