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床上坐起身,拉開床邊櫃子的第一層抽屜,用小刀將開口處鑿開了一些,而後將刀身探進夾層掃了掃,卻意外地從裏邊掃出了一封蓋有黑山羊漆印的信,取而代之,石片卻不見蹤影
「原來他早知道我會回到這裏,才在跑路之前給我留了封信麼……」
信封略微有些沉,角落裏似乎墜著什麼別的物件,他裁開漆印抽出信紙往下倒了倒,一隻錫兵大小的黑家夥直不籠統地掉進毯子裏,拿起一看原來是那把鑰匙——「一」隻由黑曜石精雕細琢而成的山羊
他對著它端詳了一陣,而後揣進兜裏展開信紙——
「我相信那個撲克臉日耳曼人瓦倫丁·奧古斯汀伯爵已經把我的意思確切地傳達給你了,但在此我願不厭其煩地再親手寫一遍:我放你走是因為覺得你已經長大了,是時候該放你自由了,即便我知道那些謠言是你散布的,接下來你很可能會幫著西境人對抗我,我仍然這麼做了,因為我樂意和你以對手的身份來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對弈,但不知為何,在你走後,我很快便厭倦了這場無休止的戰爭,甚至不想為自己澄清,一開始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直到不久之前我才意識到這個可怕的事實:我有很多秘密、很多瘋狂奇妙的想法都沒有告訴過別人,因為我怕他們不理解我,說我是個瘋子,把我送上火刑架,我想等臨死之前再把這一切說出來,但我突然發現,到那時能陪在我身邊的人一個都沒有,而你是這世上唯一能理解我的人,如果我不能把這一切告訴你,那我從某種意義上就等於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也許人們會銘記我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但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真正的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可即便隻有一個,哪怕隻有一個人知道,我也就不算在這世上白走一遭了
但願你在去了我的私人地窖以後能知道到哪兒去尋我,如果你還是不知道,那我們就沒有再見麵的必要了
斯蒂芬·伍德斯托克」
「被他這麼一說又好像是我欠他的……嘛,算了,看他也怪可憐的…」
念在自己眼下也無事可幹的份上,他下床出了房門,打算在吃完早午餐以後去一趟他的私人地窖,一路上有騎士看見他身上沒有禦寒的衣物就隨手從戰利品裏抽了條羊毛鬥篷丟到他臉上
——你們東境人的尺碼都太小啦!
——你們這群體內流著蠻族血統的傻大個有什麼可驕傲的?
他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然後坐到長桌邊盡自己所能吃了一隻蜂蜜烤鵪鶉、一塊脆皮熱麵包配上一小碟檸檬乳酪、兩杯紅酒和兩三個肉汁洋蔥,還是被大夥嘲笑胃口小,拿刀叉切割食物的姿勢又太講究
——我說……你上酒館是不是一定得要來刀叉才能吃肉,他們不給你你就隻能看著肉幹瞪眼?
——我上酒館不太吃肉,不是習慣的問題,我本來肉就吃得不多
——嘿!你們聽見了麼?這家夥上酒館居然不吃肉!
——怪不得這麼瘦……東境人之所以又瘦又小是不是因為他們吃飯都這副德行?
——那是因為他們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根本就沒東西吃吧!
——所言極是哈哈哈哈哈!
「嘴裏一邊吃著我們的東西一邊吐槽我們這兒沒東西吃,什麼人啊這是……」
他原本還想教給他們把鷹嘴豆頂在叉背上送進嘴裏的正統吃法,如此一來愣是被這幫酒肉狂徒給氣走了……他一邊下樓一邊拉上兜帽,最後來到地下七層——那裏現在一個人也沒有,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見,他拿了牆上的火把上樓燃了把火又回到底下——這是他第一次來這裏,借著火光,他看見腳下有一道巨大而厚重的圓形石門,門上刻有迷宮一般可供魔力流通的魔法陣軌,門中央是嵌入主匙的羊形槽孔,兩側還各有一個普通鎖眼
「所以說……他為什麼不把另外兩把鑰匙給我,是知道我會撬鎖還是怎麼著……」
他歎了口氣,而後自言自語道
——再幫我一次吧,賽爾提,真對不起,老是麻煩你做這種瑣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