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Chapter106. 啟程(2 / 2)

剛巧那位車夫說他在碼頭有認識的走私販,便可以替他通融通融,隻要他多給點錢就可以把他帶到牆附近

——現在牆都浮出海麵了,他還怎麼走私?

——走私給守牆的人唄,聽說一波衛兵會在那兒駐守一個月,每個月都會輪流換人,守牆人的薪酬很高,但工作很無聊,食物也肯定很單調,因為他們都是些東境佬啊,東境的土地隻長得出土豆蕪菁和鷹嘴豆,我們西境人給他們走私點酒啊肉啊煙草啊什麼的,他們肯定沒法拒絕的

——話說回來,我九年前也是坐走私船過來的,當時我身無分文,那家夥都沒收我錢,還幫我把頭發染成了金色

——你還記得送你來的那家夥叫啥名字麼?

——好像是叫……喬納斯還是尤納斯來著,記不太清了

——是不是一個愛吹牛皮的紅臉胖子?

——沒錯!就是他!

——我就知道,來往於兩境之間的走私販我基本都認識,能幹得出這種事的就隻有這家夥……這酒鬼一喝醉啥事都幹得出來,不過我已經好幾年沒看見他了,傳言說他在走私途中掉海裏淹死了

——噗,死都死得這麼有個性,本來我還挺想報答他來著,這下看來是沒機會了

然而沒過多久平和島靜雄就光速打臉了——這位銷聲匿跡了好幾年的走私販竟突然在那天出現在了碼頭,他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兀自坐在木樁上高唱著水手之歌向眼前一望無際的大海舉杯致敬

——還記得這孩子麼,老夥計?

車夫拍了拍平和島靜雄的肩,他便將自己的假臂從鬥篷底下亮了出來,走私販大腹便便,腰圓體胖,與平和島靜雄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反差,將他束在寬鬆的襯衫馬褲和緊窄的馬甲馬靴裏的高瘦身材襯得格外修長,與蜜色瞳仁一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金色碎發隨海風揚至腦後,掀出大片光潔飽滿的額頭,立體深邃的五官在其映襯下顯得愈發英氣逼人,雖說他骨子裏是個草莽之人,安靜時身上卻散發著與其本性截然相反的紳士氣息……他不喜歡把情緒寫在臉上,便隻淡淡勾了勾一側嘴角,那張平日裏不苟言笑的冷峻麵容頓時散發出一股令眾生為止傾倒的魅力,儼然一副鎮裏最受女孩兒追捧的小夥子模樣

——諸神在上,你該不會是那個……哈哈哈,我是不會說出那四個字的,想當初你小子才這麼點大,髒得像條小土狗

走私販咧著一嘴酒糟牙哈哈笑著,一邊用短粗的手指在自己圓鼓鼓的啤酒肚上比劃了一下子,兩人隨即緊緊握住對方的小臂,又順勢拽過對方豪邁地來了個熊抱

——怎麼?在西境呆不住了?東境有啥好的?老子就是東境人,在這兒呆了三十多年還不想回去呢

——我這次回去是為了完成我的複仇大業

——既然這樣,你早不走晚不走,為啥非得等到牆浮上來以後才想著回去呢?

——因為……我一夜之間突然開竅了,星辰泣血之夜的奇跡嘛,你懂的……

平和島靜雄撓著後腦勺避開了視線交彙,心想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有人理解自己夢醒時的那種心情,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哭成那樣,也許是因為那個夢太過真切,也許是因為現實世界和夢的結尾完整地連貫在了一起使他無法從現實世界獲得擺脫夢魘的慰藉,他的情感體驗甚至比他的身理反應慢了一拍,以至於當他發現自己在哭的時候,痛楚才剛開始從心底悄無聲息地撕裂開來,「讓他離開我十年之久,逼迫我想起他,又強行把他奪走,我果真是您的棄兒麼,上帝?否則您為何要以如此殘忍的方式折磨我……」,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最委屈的人,不禁一下子跪倒在地,顫抖著攥緊拳頭咬緊牙關,竭力壓抑著不讓那股由孤獨痛苦和仇恨交彙而成的巨大洪流衝垮自己的精神堤壩以至於暴走,那種感覺就好比戒了十年的毒以後又被逼著強吸了一口似的……他想起十年前第一次看見他身披鬥篷頭戴假麵站在歎息橋上的模樣,恍若一隻藏匿於黑暗深處的妖精,這才意識到折原臨也當初問自己是否信仰上帝的含義——這家夥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禁忌,但他發現的實在太遲了,他已經徹底陷入了戒斷反應,如同末日審判中那些有罪之人一樣在熊熊燃燒的地獄業火中苦苦掙紮,這輩子再也無法得到救贖了

他真羨慕折原臨也,羨慕他不會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