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讓我……
她探出手又仿佛觸了火似的縮回,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頸側
——那邊抽屜裏還有一根,不嫌棄的話就抽吧,煙草碎也在裏頭
說著平和島靜雄朝窗邊桌櫃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於是她起身來到櫃前拉開抽屜,掏出一柄纏繞著細密螺紋的象牙白色陶土煙鬥,往鬥缽內放了一小撮煙草末,然後回到桌前用燭火點燃了它
平和島靜雄叼著煙,怔怔地望著自己咬過的煙嘴被送入那兩瓣性感漂亮的紅唇間,她的動作嫻熟而從容,一手捏著鬥缽底部將煙嘴從唇間取出,長籲而出的灰白煙氣氤氳地縈繞在她火紅的波浪卷發周圍,使她看起來魅惑又神秘
煙鬥這種東西是近兩年才在艾薩臨風靡起來的,記憶中小時候大人們下地幹活時嘴裏總愛嚼酸草葉,弄得牙齒血紅,像是剛吃了人似的,就連啐出來的吐沫星子都成了粉色,他從未見過女人抽煙,也從不知道女人抽起煙來竟可以這麼有韻味
——我母親在我七歲的時候死於產後熱,我父親從此一蹶不振,不是賭博買醉就是找情婦,那兩年他荒廢家業,揮金如土……直到我九歲的一天,他罕見地帶我逛了趟集市,逛完以後把我帶到一條巷子裏,說是有事要辦,讓我呆在原地不要亂跑,於是我就乖乖照做了,然後他沒回來,而我被人販子帶跑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她就著桌沿振了振煙灰,輕描淡寫地說道
——所以說……你父親居然為了錢把你賣給了人販子?
——嗯哼,我敢打賭他肯定靠我賺了一大票
——說起來,九年前臨也那家夥之所以會死也是因為人販子……地震那天在密道裏…我記得除了艾莉婭以外好像還有一個男孩一個少女……
——沒錯,那天他們把金發小公主拐進密道以後等了將近兩個鍾頭,你們再晚來一步她就要被他們賣了
——原來如此……原來你就是那個…
——嘛~我原本並不抱期望你會想起我,我那時沒有染發,蓬頭垢麵地縮在角落裏
伊薇努力回憶著折原臨也交代給自己的細節部分以便和平和島靜雄的記憶吻合
——等等,這信息量太大了,讓我先消化一下……
平和島靜雄鎖緊眉頭撇開視線,重重地吸了口煙
——這麼說來,你知道他沒死?
——死去的是那個男孩,他和我逃出去以後就分道揚鑣了,他現在死沒死我是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他沒死的?
——你知道你父親是被誰殺死的麼?
——不知道
聞言,平和島靜雄愣了愣,齒尖不自覺地來回磨了磨煙嘴
——嘛,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死了不是麼?
——沒錯,我那不堪回首的回憶已經隨著他的死去徹底終結了,就好像我九到十一歲那兩年徹底從我的人生中消失了一樣……但你和我不一樣,你的痛苦還沒終結,靜雄…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你,我隻能說,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希望,希望是從潘多拉魔盒裏跑出來的唯一一樣好東西,你才十六歲,這麼年輕就放棄它未免也太可惜了
——嗯,我不會的,我除了複仇以外別無選擇
他想起九年前自己還在亞羅騎士團的時候曾用過相同的一句話安慰欺騙自己的戴斯蒙爵士,不禁慘淡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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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那段話的時候,說真的,我差點就向他坦白了
——幹嘛不坦白?這樣你還可以當雙麵間諜,拿雙份工資,把我們倆耍得團團轉
——饒了我吧,臨也,我對付他一個人就已經夠嗆了……我說你不能老這麼騙他,他被騙了太多次,現在已經不會相信別人了
——你這是在可憐他麼?
——嗯……我覺得你這樣對他有點過分了,我是說……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他什麼也沒有做錯,卻要承受如此沉重不堪的痛苦
——這就是戰爭的本質啊,伊薇,你覺得我該怎麼做?讓你把我們這兒的情報泄露過去麼?你要是想幫他為什麼還這麼聽我的話?
——斯蒂芬已經把我交給你了,我現在是你的人
——不,我並不這麼想,對我來說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希望你所做出的行為決策都是出於你的自由意誌
——那如果我讓他回來找你呢?
聞言折原臨也托著腮沉吟了半晌,目光投入窗外沉黑的夜幕
——你覺得等明年隔離牆建好了以後,他還會回來找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