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驟然間,他被她的輕喚絆住了腳步。
他不解地回首,挑眉看她。
“你說,虞三娘到底有沒有騙我們啊?我怕錯信了小人,又怕寒了她的心。”阮幼梨眼睫低垂,甕聲甕氣地說道。
“在真相沒有出來之前,就往最壞的那一麵想,做好準備,但是你想,卻不一定要對那人做出行動來,懂了嗎?”傅行勳看著她,道。
她的眼睫濃黑,好似細小的蝶翼般輕輕顫動,映於天光之下,瀲灩著細碎暗光。
美得動人。
傅行勳出神地看著,覺得那蝶翼像是掃在了他的心上,
他鎖住呼吸,內心的悸動是愈發強烈。
他不過是個常人,不可能……克製得住情之一字的。
可不克製,又該如何呢?
傅行勳深吸了一口氣,到底不動聲色地將手從開,任掌心的溫軟漸漸散卻。
然而他的手將將劃過她的袖角,她卻又伸手,將他拉住。
“阿兄……”她怯怯地牽住他的手,徐徐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我不懂。”
夏日的衣衫單薄,覆在他臂上的柔荑好似無骨,溫軟柔膩,使人貪戀。
他……到底是個常人啊。
烈陽耀目,熏風和暖,他就任眼前的女子抓住手腕,任心跳紊亂,任萬般情緒交雜,心緒難定。
阮幼梨也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到底低垂了眼眸,喃喃道:“為什麼……人性就這麼複雜呢?”
讓她費勁了所有的心思,都猜不透。
“那就別去猜了。”傅行勳鮮少見著她這般失神之態,一時生了憐意,不覺伸了手,捋順她的鬢角碎發。“我陪你,去找真相。”
微醺的天光晃入他的眼瞳,映得他的眼眸,是愈發地漆黑深邃。
阮幼梨失神地對上他的眼,隻感覺,整個人都像是墜入了無底深淵,將所有的神思都迷失在其中。
胸腔下的跳動似有一刹的停滯,阮幼梨眼睫微顫,生了幾分慌亂。
她忙是鬆開了他的手。
感受到腕上的溫軟漸散,隻餘下一絲恍惚的感覺,傅行勳心中一滯,心中的情緒是更亂了幾分。
阮幼梨不動聲色地往後倒退了半步,拉開與他的距離。
她的動作雖然細微,但傅行勳還是悉數看在了眼底。
他緊抿了唇線,卻沒有任何的理由向她靠近。
“阿兄,”阮幼梨抿了抿下唇,怯怯地抬眼看他,喚,“那我……便先回去了。”
沒等他的回應,她便是提了裙擺,折身往相反的方向跑遠。
但是她跑了很遠,才驚覺周遭的景致陌生。
阮幼梨驟然停了步子,呆愣在原地。
她竟然……走錯方向了。
意識到了這一點,阮幼梨不由得拍了一掌自己的腦門,又悻悻地折返。
出乎意料的是,等她再回到原地,傅行勳依舊停留。
“阿……阿兄,你……你怎麼還在這兒?”阮幼梨睖睜了雙眼,錯愕看他,隻覺窘迫。
他那麼聰明,肯定猜得出她是跑錯方向,又悻悻而歸罷。
但同樣窘迫的,亦有傅行勳。
傅行勳為她的折返愣了愣,而後才清咳出聲,不自在地辯解:“我有件物什掉了,回到此處尋找。”
阮幼梨看著他,眨了眨眼,而後再不敢言語,從他的身側亟亟跑過。
她過去的時候,一陣熏風揚起,夾帶著暗暗的木樨香,絲絲縷縷,縈繞在他的鼻端,揮散不開。
傅行勳又為那暗香失了神,愣怔地側眸,望著她遠行的方向,抬手撫上心口,那悸動不停的地方。
都說了,要保持距離。
他為什麼,就控製不住自己呢?
傅行勳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中愁悶。
天光覆在他的身上,在地麵上勾勒出他頎長的身影,踽踽落寞。
也不知出神多久,他終是挪動了步子,轉身往北苑返去。
現下這個時候,容不得他在這些事上分神。
他要彙聚神思,去應對眼前的這一場大仗。
蕭家未除,他便休憩不得。
想到這裏,傅行勳終是眉頭微蹙,冷凝了眼神,複成沉肅之態。
接下來的日子,他都是早出晚歸,盡量與阮幼梨錯開。
但不知是真的錯開了,還是她不願來尋他。
整整四五日,兩人都未見過半次。
如此,也好。
傅行勳拿起案前案卷,垂眸細看。
案卷上,將黎明坤這幾年裏和突厥的往來,記錄得一清二楚,縱然黎明坤想抵賴,也脫不開罪了。
黎明坤,必死無疑。
既是整理好了所有,翌日朝堂上,傅行勳便向聖人啟奏,呈上了黎明坤的那些罪證。
“陛下,這是臣近日調查所得。”
依舊是梁衡接過,為聖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