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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無李成衍相伴,亦無傅行勳相陪,所以阮幼梨便拖上了綺雲,又去了府外。
她們出門前並未用膳,而是到了東西市,尋一間酒樓大快朵頤。
常日裏,阮幼梨還是吃的挺少,但如今出了武毅侯府,她卻再難克製自己,吃得肚子發脹。
茶飽飯足,她伸手拍了拍微微鼓起的小腹,滿足地長歎:“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
如此癱坐,緩了許久,阮幼梨才終於在綺雲的攙扶下起身,扶腰往酒樓外行去,活像個有身子的人。
就連綺雲看著,都生了幾分嫌棄。
但她也不敢直言,隻得囁嚅道:“小娘子,你為何如此?”
阮幼梨挺了挺極近平坦的胸,呼出一口氣:“太飽了,隻能這樣。”
於是這樣一路走下去,阮幼梨都被當成了孕婦,得到極好的待遇。
譬如,年幼的少年郎撞上了她,其母追上,忙是嗬斥了小兒幾聲,而後看著顯懷的阮幼梨,拉著她絮絮叨叨了好一陣:“夫人啊,你這怕是有三個月的身孕了罷,這段日子,你可得尤其注意,吃食住行,都有講究……”
然後圍繞著吃食住行,說了好幾盞茶的功夫。
阮幼梨為她的熱切提醒愣住,幹巴巴地笑著,不敢說話。
一旁的綺雲見她不言,也不好意思告訴那少婦,自家娘子這是吃撐了。
終於告別那少婦後,阮幼梨長歎一聲:“我明明……還待字閨中、尚未婚配呢。”
因這一插曲,她再不敢撫腰挺肚而行,而接下來的一路上,她都是走得極為端莊秀雅,生怕再被誤解。
正值午後,烈日炎炎,熱氣騰騰。
阮幼梨頂著烈陽走了一陣子,疲乏且倦怠,便扶著綺雲的手,到附近的一個涼亭靜坐休憩。
可方方坐下,隨後便有人入亭,對她頷首一笑。
來的是個中年婦人,手挽深碧色半臂,鴨蛋青的羅裙垂墜而下,半隱半現出群下的蘭草紋繡鞋履。
碧綠玉簪斜插發髻間,與她素淨淡雅的妝容,倒是極為相配。
她看著眼前的阮幼梨,淺淺勾了唇角,溫婉中透了幾分飄忽不定。
“這可是小娘子的物件?”她攤出一手,將掌心的耳墜呈現於阮幼梨眼前,音色輕柔,隨風而散。
阮幼梨隔著那一層薄薄的白紗,卻望著眼前人噤聲不言。
她感覺,自己的喉間像是被什麼堵住,連呼吸,也不得順暢。
綺雲見她沉默,隻得自己上前,從婦人的手中接過那耳墜。
耳墜是由冰種翡翠製成,呈水滴狀,精巧細致,映在天光下,瑩潤剔透。
“多謝夫人了,這確是我家娘子的東西。”綺雲深深埋首,向她致謝。
婦人輕笑擺首:“舉手之勞。我也是方才在街道上,見娘子與人交談間不甚落下,才拾起追來的。沒想到,竟是追到了此處。”說到尾音處,她眼底的飄忽笑意,似也添了幾分實在,透著幾分無奈。
阮幼梨看著眼前的婦人,見她憔悴且單薄,心若在火上炙烤,煎熬疼痛得難以忍受。
這是……她的阿娘啊。
那麼疼她、寵她、關懷她的阿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