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歹毒致使王堅渾身痙攣地顫動著。一種難以控製的憤怒表情布滿了他那蒼白的臉。麵對著惡魔一樣的馬天才,他有嘴難言,隻有那顆不屈的心在咚咚地猛跳著、煎熬著……
人格受到了侮辱、尊嚴受到了侵犯後的王堅,再也控製不住自己那激憤的情感。
“人就該擺脫一切障礙和外來的幹涉,堅持自己正確的觀念和立場,充分發揮自己的自由和本能去走自己的路,這就是人。也就是我與你在人性上截然相反的一個人!”
“我不拿你當擋箭牌,我自個就要完蛋。”這陰險毒辣的陰影,直接衝入馬天才的理性中樞,在那死死地盤踞著,迫使他必須當機立斷!他認為,隻要把王堅的名聲揚出去,眾人就會瞠目結舌,麻秀蘭也將措手不及。
就在馬天才得意忘形的當口,魏三樂突然出現在門口。他隻是冷冷的、不屑一顧地一瞥,便給了馬天才一個簡潔、明確、嚴肅、涇渭分明的回答。於是一種偽裝後的空虛、羞惱、膽怯一覽無餘地寫在了那張鐵青了的大臉上,而且在痙攣地扭曲變形,仿佛一場戲都由魏三樂順手牽製、操縱。
有道是饑不擇食,寒不擇衣,慌不擇路,大灰堆的群眾對魏三樂的性格了如指掌。同時,對他與王堅之間的矛盾也無所不知。在這非常的場合他以病態出現,誰能保證他對王堅不來個痛打落水狗呢?
屋內的氣氛緊張得很。每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按著自己的思路在徘徊著、推測著、判斷著。
曉飛參加縣裏培訓班沒在家。魏三樂患重感冒在家躺了兩天,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思索,魏三樂決定要與女兒心平氣和地談談,他覺得已到了不談不行的時候。
這天晚飯後,縣公安局的兩位同誌突然走進家門,在掏出工作證之後說明了來意。原來李萬春犯有流氓詐騙罪已經被捕歸案。這兩位同誌根據群眾上訪信上的內容來調查他上學的途徑和錢秀金之死的前因後果。
“你們怎麼不到大隊?”魏三樂對他們的夜訪感到不解,說:“公事公辦,如果需要支部配合,我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找你協助,這是群眾的建議也是局長的吩咐。”年長的一位同誌說:“再說:你們大隊正在開批判會。”
“批判會?”
“嗯。”另一位年輕同誌插嘴說:“聽說在批鬥一個姓王的強奸犯。”
“請稍等等,”魏三樂站起身,慌忙地說:“我去去就來。”他連帽子也沒顧上戴轉身衝出了家門。
魏三樂的出現,對王堅來說,好似一種死刑業已宣布隻待執行的絕望。
王堅沉默。
魏三樂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過了半晌,他嗓音沙啞著大聲宣布道:
“小分隊,把王堅放開。”
“什麼?”馬天才狗急跳牆地從桌子上抓起一疊稿紙,紅著眼睛高聲嚷嚷著:“他害死了錢秀金,這裏有李萬春的證言。哼!人證!物證!鐵證如山!”
“李萬春犯有流氓詐騙罪已被逮捕歸案。”
“魏主任,說話可要留有分寸。”楊文平站起來,不緊不慢地說。
“你放心,我心裏有數。”魏三樂不動聲色地回答著。
“楊書記,”公社小公務員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他氣喘籲籲地說:“讓你馬上回公社。”
“什麼事?”楊文平帶理不理。
“縣裏有人來了。”公務員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說:“楊書記,車就在外邊,我們走吧?”
軍令如山。楊文平與馬天才連聲招呼也未來得及打,轉身走了出去。
“馬天才,會議怎麼一個開法?”魏三樂一手扶著王堅坐的椅背,轉過身來非常嚴肅地問。
“階級鬥爭,不抓不行。怎麼一個開法?”馬天才這才回過神來,兩手不停地往屁股上抹著汗,說:“王堅什麼時候承認錯誤,這會就開到什麼時候。”
“現在的問題不在於王堅,關鍵是麻秀蘭什麼時候開口,問題才能什麼時候弄清。”魏三樂說著話,從一個民兵手裏要過鑰匙,上前打開了王堅的手銬。
“你……你魏三樂玩的什麼把戲?”馬天才醜相畢露。
“可怕的後果不是我而是你!誣陷也是犯罪!這種把戲是玩不得的!這一點你可能還不清楚吧?”
“你……”
“散會!”
人們一下沸騰了,蜂擁似地圍上來,推著王堅就走。
馬天才咆哮了起來:“你算什麼幹部?”
魏三樂走到門口,聳聳肩,轉過身來遞給馬天才一句話:“讓事實回答你吧!”
馬天才像鬥敗的猛獸,頹喪地坐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