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父親的麻興福,一肚子苦水無處倒,僅一個晚上,就弄得他麵色憔悴,精神恍惚。自從馬天才來家挑明“事實真相”後這幾天裏,秀蘭每天哭著鬧著要去死。做父親的,心慌啊!在這人命關天的緊要時刻,為了把迫害閨女的“罪犯”王堅置於死地,配合著馬天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當然都在所不辭。
秀蘭口口聲聲說不是王堅,他有些猶豫,無奈不過妻子的淚水,也隻好順其自然了。在那夜深人靜的時刻,他們兩口子和馬天才偷偷地做著他們的打算,擬定他們的措施,研究著他們的方案。
為了一舉見效,確切一點就是怕出漏洞,馬天才特地將楊文平與公社小分隊的民兵全部搬了過來。眾星捧月,交頭接耳,唧唧喳喳向楊文平做著口頭“報告”。迷惑不解的楊文平聞聽“此案”,氣衝毛塞。不但同意開個批鬥會,而且還決定在大會結束時作個長篇講話。
吃罷晚飯,在一陣緊急的哨聲過後,社員都被集聚在大隊。
王堅隨著社員們坐在了事先放好的板凳上。看著前邊辦公桌旁坐的那幾個人的神情,斷定群眾中說不定哪位又要凶多吉少。幾分厭惡感過後,他驀地想起了麻秀蘭晚飯前那含含糊糊的話語來,一種憂慮和恐懼之網旋即籠罩在他的腦海裏,但最終,他還是寬慰了自己,“你比別人更了解你自己。”
這時,馬天才從桌子旁殺氣騰騰地站了起來。不過今天,他既沒講國際的大好形勢,也沒談國內鬥爭的新局麵,開門就說:
“今天大夥都很忙,忙的是為了社會主義。就是呢,啊,社會主義鐵打的江山千秋萬代永不變色,我們才要保衛它,才要和一切階級敵人鬥爭到底!”說罷,他首先鼓起了掌來。
掌聲聊聊無幾,馬天才倒也不在乎這些。他揚起大巴掌高聲宣布:
“把王堅給我帶上來!向革命群眾交代你的問題!”
王堅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沒有吱聲。馬天才指的問題,無非是自己和曉飛的婚事。既然為了這種事開會,那麼極力反對這門婚事的魏三樂為何不在場?他感覺到今天的事有些蹊蹺。他抬起頭來,他那憤怒的目光正迎著馬天才那猙獰的麵孔,這前世的冤家,今日的對頭!他不卑不亢地說“我沒做錯什麼事,讓我交代問題,這首先就存在著問題。”
王堅的話語剛落,馬天才便擂起桌子,震得一旁的楊文平緊鎖眉頭,怏怏不樂。
“黨的政策曆來就是抗拒從寬、坦白從嚴!”
人們都笑了。楊文平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身子。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是我們黨的政策。你無辜傷人,製造事端,挑動群眾鬥群眾,你怎麼不對群眾談談?”
群眾哄堂大笑起來。
“王堅,我讓你給我站到前邊來!”馬天才聲嘶力竭。
“我沒犯法,有你在,幹嘛還要我去?”
“美什麼,你這個臭社員!”
“凶什麼,你個瞎指揮!”
憤恨岩漿的通道已經無阻,他毫不顧慮。人一旦被邪惡和貪欲所主宰,定會生出那麼多的禍患和妖孽來。逃避現實是不可能的,他也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王堅的話,並不是胡亂說說而已。春季種苞米時,他大膽地提出用地膜苞米苗移栽。馬天才知道後竟然找到學校與王堅爭吵。權在嘴大,王堅當然抵不過他。走出學校,馬天才心一樂,又去另一個小隊,分派隊長去買了大量的地膜,在玉米出來後,全體出動,將薄膜死死蒙在苞米上。由於過了農時,苞米苗沒過幾天就死了,造成了很大的經濟損失。這件事轟動了永樂公社。不知是誰把“瞎指揮”的紙條貼在了馬天才的房門上。
“小分隊!把王堅給我提上來!”馬天才原形畢露地吼叫著。
二十三年過去了,王堅曆盡了磨難,飽經了風霜,滿腹辛酸,但他的人格還從未受過這般的侮辱。他憤怒地回應道:
“馬大巴掌,你打著黨的旗幟胡作非為;你倚仗著手中的權勢禍國殃民。今天你又製造事端無辜批鬥我,實話對你說,不那麼容易!”
馬天才惱羞成怒,指著一旁愣著的小分隊高聲叫罵著:“媽了個×!看什麼?還不他媽把手銬給他扣上!”馬天才的話音一落,十幾名小分隊隊員一擁而上。
在一陣大的騷亂之後,徐中賀從外邊撞了進來,他像咆哮著的猛虎,指著馬天才的鼻子破口大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