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3)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再也寫不下去了。但他非常清楚自己必須寫下去。為了解脫一下自己那悲傷的心境,他竟像陌生人一樣打量起往昔住過的小屋來。忽然,他發現炕裏放著一封信,這又是王大猛送來的。他不在家時,王大猛總是把信放在這裏。王堅伸手折過信對著燈拆開,隻見上邊寫道:

王堅弟:

你好!

今天下午,我收到了魏曉飛的一封來信。信內談到了你們的事情。所以我複一筆給你,談談我的一點看法。

曉飛在信中具體地說明了她父母的頑固和你們之間的困境。我隻能從中了解很少的情況,許多理不出的理由和錯綜複雜的矛盾,我隻能以憑空的想象分析、推斷。因此,得出的結論、想出的辦法,不一定切合實際。但我想,通過這些,也許會對你有所啟發。

我認為,拖了兩年多的事情現在仍得不到解決,這並不能表明你們必將失敗。魏三樂這種做法正是束手無策的表現。在過去的日子裏,他可能實施了各種辦法,想改變曉飛的意誌,結果都沒有起到效果。無奈之下,才把事情拖到現在。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采用了超高壓的辦法,這可是他的最後一個辦法。他對你們可能施加了想象不到的壓力百般不允婚事,或倚仗手中的權勢對你們的事情繼續以時間來拖延,這是很緊要的一關。闖過這一關,也就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當然,要過這一關,可想而知是不容易的事情。它需要十分的智慧,百分的信心,千分的毅力,萬分的小心,更需要麵對現實,製定總的策略,想出具體的步驟來。

世界上,恐怕沒有哪個父母不體貼兒女的,更沒有父母會逼著自己的骨肉去死的。不要看魏三樂現在的所做作為是寧死不成親,他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讓你看了死了心,讓魏曉飛看了回了心,讓外人看了動了心!我就不相信,魏三樂一位從槍林彈雨中闖過來的人,一個身為大隊領導的共產黨員,他能堅持頑固、凶狠、殘忍下去。魏三樂不同意這門婚事的目的,一是要賣姑娘掙錢;二是怕姑娘受苦。前者,無話可說。如果後者是怕閨女受苦的話,他又怎麼能忍心讓女兒死掉呢?所以我想,現在並不是像曉飛信上所說的那樣,“父親是逼我去死的。”事實上,在他實施了高壓策略的同時,真的怕閨女死掉。

王堅,事到如今,既然你們各做努力找人勸說仍然不濟於事,那就有必要去求組織上給予幫助。你們的戀愛是正當的,也是受法律保護的。

幾年沒回家,不知地方的各級領導對群眾抱什麼態度。不過,在這裏你該注意的是:在魏三樂施加壓力的時候,你們兩個都要持正確態度。事到臨頭不想是不可能的。但想什麼,這是很重要的!我本人認為,要想到光明,想到困難,想出克服解決問題的辦法來。萬萬不能想入歧途。

魏曉飛是位頑強的女性,你要轉告她,不但要寧死不屈,而且要堅持下去!不管壓力有多大,隻要有一絲的希望,也要堅持到底。切不可因為一時的想不開,真的以死解愁或者以死抗議。再者,她認為自己對不起你,你認為自己對不住她,這樣相互關照,各自悄然退堂,靜靜離去——讓我說,真正對不起人的倒是魏三樂!我相信,不管時間多長,環境多麼惡劣,通過你們的不斷努力和進取,你們的婚姻一定會圓滿成功的!

致安

兄:愛中於北京

1974年11月25日

一種壓抑不住的情感像地層底下久積的岩漿在衝擊著王堅的心房。這不僅僅是一封出謀劃策的信,而是一股強大的暖流,流入了他那顆幹枯了的心田……是慚愧?是悔恨?他感到臉上在發熱,火辣辣的。愛中說的對,雖說眼下組織上解決不了,自己在一旁這麼自暴自棄,一是對不起魏曉飛,二是在向魏三樂屈膝!

頂著呼嘯著的北風,踏著皚皚的白雪,魏曉飛從公社回到家裏,天已經黑了下來。

那天在場院被爸爸推倒扭傷了左腳,她在家裏足足休息了二十天。這幾天公社組織會計賽賬,她決定趁此機會找找組織。今天,她鼓足了勇氣,徑直敲開了人委辦公室的房門。

對於越級找組織,她有那麼多奇異的聯想。雖說有些毫無邊際,但不乏某種神秘的內在聯係。

“你找誰?”辦公室裏正在看書的男人抬起頭來問她。

魏曉飛極力平靜那狂跳著的心房,說:“我找剛調來不久的肖昆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