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3)

“我媽常說,她有福。還說她的命是九隻貓的命合成的,是大命人。我那回要是不去挑糞,我媽她今天是不會死的……”說著說著,她又撩起衣襟抹上了淚。

“人家早死早投生,這也是福哇。”

“可不是咋的。那是搶大輩去了。”婦女們本能地勸說著。

坐在一旁的秦淑珍,也是滿臉的恨!為了討好魏曉飛,她哪一天不耍那三寸不爛之舌?什麼缺德作損的話她沒說過?聽麻興福回來說,魏曉飛在來她家之前是快嘴嫂陪著她一起去了衛生所,如果快嘴沒對她說什麼,那魏曉飛來她家也不會跟她掰臉。早不掰晚不掰偏偏那天掰,這裏就蹊蹺。今天趁著人多,秦淑珍抖擻精神開了腔:

“快嘴,你……你怪傷心呀,你……你是哭你……你婆子呀,還……還是哭別……別人?”

別看快嘴嫂平日不串門,牆厚八尺沒有不透風的。屯子裏大興一時的閑話多多少少她還是聽見了些。近兩年,婆婆有病,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免不了找王堅來給打打針。年三十晚上,倆孩子不懂事,又要了王堅兩塊錢。就這,經秦淑珍一宣傳,快嘴嫂無形中可就成了有聲有色的“破鞋”。

快嘴聽見閑話時,發了瘋似的要去找秦淑珍算賬。是丈夫勸住了她:“咱腳正不怕鞋歪,你一找,說不定又給王堅找出麻煩來。秦淑珍什麼事都幹,王喜財耳朵又軟,你說不是?”

這回王堅又碰巧救了她小兒子二猛,秦淑珍繞著街轉,閑言碎語又弄了一大堆。就在這時,婆婆病故了,她也無心去理睬秦淑珍。今天,在眾多人麵前,秦淑珍狂妄地侮辱她的人格,她心中的火一下就頂到了腦門兒。她從炕上跳了下來,指著秦淑珍的鼻子可亮開了大嗓門:

“你個臭婊子,放的是哪國的臭屁?”

秦淑珍也威風凜凜地往前湊著,結巴著說:“想誰,你心裏有數,你……你問我?哈哈……嘿嘿……”放肆而輕佻的笑聲在屋裏蕩漾著。

快嘴嫂冷不丁抓住了秦淑珍的衣領,憤怒與痛苦攪得她心胸脹痛。

“你這個不要臉的老婊子!我快嘴做事為人從來是黑白分明。常言說得好,捉賊拿贓,捉奸拿雙!今天當著大夥的麵,你得給我說個明白!”她衝著她晃了晃巴掌,說:“要不,我就撕了你這破嘴!”

快嘴動上真格的了,秦淑珍先時那耀武揚威的勁兒給嚇丟了一半。她隻有僵持的份,沒有反抗的力。她求情似的看看往日巴結她的姐妹們,可恨的是,有的往後縮,有的往外躲。大多數人像看戲似的,向她投來的竟是幸災樂禍的目光。活到今天,她才真正體會到說瞎話的滋味來。自從男人巴結馬天才當了隊長,她在屯子裏可是螃蟹上市,橫行霸道。今天,居然像小雞崽子一樣給快嘴嫂抓在了手裏。心裏是又急又氣又窩火!她看準一個空子,猛地給掙脫出去。人一跑出去,丟掉的魂又腑了體。她跺著腳吵著:

“你……你這個養漢老婆,能……能把我咋樣?”

快嘴嫂見再也抓不著她,雙手往腰上一叉,破口大罵起來:

“誰能咋的你?大隊有你幹爹,你們王八老麻家是屁股後邊插鋼筋——根子硬!這是你們王八麻的天下,你們喝社員的血,吃社員的肉,在大灰堆,你們老王八麻是熊瞎子打立正——可以一手遮天!”

快嘴嫂的嘴賽過刀子,一針見血。看熱鬧的人們,擂鼓助威地不時發出陣陣哄笑。大多數人都這樣認為,對待扯瞎話的人,就該這樣。

結巴嘴的最大弊病就是怕急。秦淑珍“你”了半天,什麼也沒說出來。

快嘴嫂吵著吵著,索性立在房後斷牆頭子上。居高臨下又開了攻:“喂!老婊子,你倒是結巴呀!你罵我養漢,我沒漢子養!你說我壞,我沒惡事在!大灰堆誰不知道你賣骨頭賣肉給你老漢子換來了個王八隊長當!因為王堅擋了你們老王八送禮的車,你們就敞開騷嘴說人家的閑話。你們壞得頭頂上長瘡,腳底下流膿!結巴嘴,說呀,你倒是說呀!”快嘴嫂吵完又哈哈地笑了起來,還不時地衝著秦淑珍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