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3)

在豔陽高照的上午,魏曉飛手托著本子,正聚精會神地察看著苞米苗。經過十幾天的澆灌,苞米苗喝飽了水抬起了頭,顏色濃綠,葉子肥大。

那天她從醫院回來,按著王堅的叮囑,直接跑到了苞米地。果然不出所料,做水種的苞米苗長勢喜人,但缺苗、萎蔫的仍然不少。更不可想象的是王堅傷後,她和徐萬不在,竟有一坰地沒作水。現在壟頭浮土如灰,壟溝的裂口像哭著的孩子嘴。那像禿瘡一樣擠出的苞米苗,大的像柳葉,小的像個香頭。十萬火急,魏曉飛找著幾個隊委又拉著麻興福來到地裏,她當場提議進行移苗補栽。

“現在是這個夏鋤生產,大隊指示在半月內拿下頭遍地,這個得顧全大局,怎麼能這個因小失大呢?”

氣惱像一團灰色的霧霾,讓魏曉飛感覺自己十分孤獨,好像冥冥宇宙中隻有她一個人。但她並沒讓步,而且直言不諱地說:

“現在的幹旱成了災害,我們應該火燒眉毛顧眼前。隻有抓住苗,秋後才有保障。”

“這個有栽茄子、柿子的,這個我還從沒聽說過栽苞米的。”

俗語說大旱不過五月十三。現在已是五月初,如果雨前不鏟蹚一遍,雨後苗草一齊長,那的卻是個事。魏曉飛想了想說:

“鏟蹚固然重要,但這片苞米地決不能再用來做喂馬草地。明天給我兩輛車,派四個男勞力,我用二三線婦女搶救。”

“二三線出來,這個給隊上造成多大的負擔?”

“這比應付檢查重要!”

“工分?這個工分從哪出?”他給她出著難題。

“這好說:”她想也不想地說:“追究一下這地沒做水的原因,誰出的主意,我就從他的身上往外刨工分。”

“你敢?”

“我是會計,我不敢誰敢?”

“這個你別忘了,我是隊長,我有支配的權力。”

“你也該清楚,我手中的筆要比你手中的權管用得多!”

“哼!”私事公事,一股腦地湧上心頭,他氣急敗壞地跺著腳,說:“咱們走著瞧!”

“隨你的便!”一種自豪感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魏曉飛帶領二十多人,足足幹了五天,才把一坰地的苞米救活。緊接著,又用了四天的時間,把大麵積的二株、三株全部開了合適的苗。這下差點沒把麻興福的眼珠子給氣出來……

她合上本子,又去看東地那片剛剛鏟過的苞米。由於根底沒土,有的被風刮得東倒西歪,有的搖搖晃晃,應該趕在雨前蹚一遍。老農說得好,幹鏟幹蹚如上糞,濕鏟濕蹚上夾棍!她還要找麻興福,讓他快些動犁。

地裏沒有他,家裏鎖著門。曉飛便向隊裏走去。走進生產隊的院子裏一看,嗬!好大的一群人啊!婦女們用人體搭成的“圍牆”,把兩個吵架的婦女圍在中間,她們像欣賞地方戲一樣看著熱鬧。

事情是這樣的,幾天前,王忠厚半身不遂的母親病故了。常言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這話送給我們的快嘴嫂,真是文不對題。婆婆躺炕這二十一個月裏,她是每日三餐地伺候。晚上,婆婆不睡,她陪著;白天,她為老人說笑逗樂;雪天,她給婆婆燒炕扒火;雨天,她怕婆婆心悶,將婆婆抱到門口……常為一個民間偏方,東奔西跑;為抓著某一味中藥不惜長途跋涉幾十裏地。有些人說她是假孝心,你聽她說啥?“俺婆婆守寡把忠厚拉扯大,俺做小輩的要對她不孝,老天要找的。”然而,她信仰的老天,並沒有理解她的一片苦心,無情的病魔還是奪去了老人的生命……

老人安靜地去了,她這個從來不好串門子的人常常會出現在大道上。有些大一點的學生說她變成了祥林嫂。這話雖說不貼切,卻也不無道理。她總是逢人就說:

“我要不去挑糞,我媽是不會被折騰生病的,是我害了她呀……”說罷這兩句話,她的眼淚也就隨著落了下來。

今天,聽說外公社的領導們要來大灰堆進行抗旱救災大檢查,婦女們又被叫了出來。生產隊院子裏,停著一輛拉著滿口袋水的馬車,婦女們都聚集在屋裏,單等檢查一到就出發。

夏季,是婦女們操勞的季節,很少有機會說閑話。冷丁聚在一起,說南道北,拉東扯西,忙個不停。與這氣氛不一致的,當然又是快嘴嫂了。她的話,自然離不開婆婆。